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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幅拼图画(141)
作者:雨追伞 阅读记录
“这张也是。”
“这张。”
“这张。”
“这张。”
......
苏艾薇开始认认真真地在给那一摞画稿分着类。
向菀怔怔地看着面前不停叠落下来的画纸。
太多太多的画面,她太熟悉了。
她和她的朋友们给社团招新,
在深夜的大排档里撸串喝啤酒,
为了学分去参加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志愿者,
立春时分她独自去拍学校后门那条街上新开花的玉兰树...
太多太多了...
“啊,这一摞应该是他比较早画的,近期的我去找找看——”苏艾薇终于分完了那一摞画,抬起头就看到眼前女孩红起来的眼眶。
“啊?诶你别哭啊,”苏艾薇赶紧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你......这你就哭了我还怎么跟你往下讲啊......”
向菀吸了下鼻子,如无其事地摇了下头。
“所以他......?”向菀心中已经有了猜想,但她有些不敢问了。
“你自己看吧。”苏艾薇努了下嘴,从托特包里拿出一个病历本递给向菀,“首先说明啊这个是不合规矩的,但是......但是他应该也不会把我怎样...?”
厚厚一个硬皮本子,打开来,里边密密扎扎记录的全是江倾阳这些年的用药治疗与康复训练。
有些是中文,有些是英文,有些向菀看得懂,有些看不懂。
记录用词简短而客观,在那些冷静的医学描述里,都是她所爱之人辗转挣扎过的每一个日夜。
向菀一页页地往前翻着,一页页一行行的各种不良反应她仿佛跟着体验了一遍。
硬质牛皮纸的插页夹,她一直翻到最后两页,日期显示是他带她去草原采风的那一段时间。
“他早年间过量服用镇痛的药剂,很早就产生抗药性了。后边再治疗,上止痛泵都没用了。”苏艾薇说道。
画室里那种特有的颜料与松节油的味道,曾经无数次触发她回忆的味道,现在她被这样的味道包裹着,却觉得闷得有些呼吸不上来,心脏的位置像被人死死地掐着。
江倾阳无论是从前,还是重逢以后,他根本没让她看出过一丝异样。
他一向情绪不是都写在脸上的吗?
苏艾薇好像知道向菀在想什么,在这时开口宽慰她:
“放心啦,他这几年康复都有认真做,至少肌肉没有很明显的萎缩对不对,他的问题好像是那个什么瘢痕的位置长得不好,哎具体我也不是很懂,要不早就做手术了。
“啊...但是你不用急!既然我爸同意了手术,他就是有把握的,我爸和我不一样的,他还是很靠谱的......”
向菀和苏艾薇坐上了返回波士顿的车。
路上,苏艾薇比来时的话多了很多。她说江倾阳用了三年多的时间重新用左手习画,但仍然申不了RI他想去的专业,他最开始修的是艺术史。
“不过他入学第二年,作品集就火了,被RI插画系的老教授注意到,顺利给他换了学校和专业,要不他想学现在这个,就得至少再读5年。”
苏艾薇把画室的门卡放到向菀手里,“他回来是直接去做手术,门卡的事情,就交给你帮我和瑞德解释咯,我俩也都是好心...是吧,嘿嘿。”
“我猜他一直不肯说,是想你在这件事上的感情能更纯粹些吧,恨也好怨也好,总归是他不对,你有绝对的裁量权。
“但是你看,现在一告诉你,”苏艾薇微笑着用她做了长长美甲的指尖、绕着圈地指了指向菀有些发红的鼻尖,
“这里边势必就要掺杂一些同情或者别的什么玩意儿,他大概不想那样吧。
“但是要我说,这男人的脑细胞构造是真的和女人不太一样!比起不再那么纯粹的指责,我觉得你肯定是更想知道真相的吧,对吧对吧?”
后半程,向菀没有再回应苏艾薇的问题了,她把车窗降下一个小缝,小岛湿凉的海风快把她发酸的鼻子和眼眶冻住了,她没有让自己再流泪。
她只想赶快见到他。
回程的路比来时长了太多太多。
第88章 吻
江倾阳的抽血结果还没出来, 他人还坐在瑞德医生的办公室里休息调整。
瑞德穿着白大褂,一边收拾着桌上的材料,一边左右晃动着腰身,一展他浑厚性感的歌喉:
“you better woo your baby,
“you better woo your baby,
“you better woo your baby.”
唱到高潮部分还拿着文件册夹在胳膊和腰腹间“弹奏”, 摆出一副蓝调吉他手特有的忧郁沧桑。
“Oh baby, take a chance with me , I will be good to you.”他晃悠着身子,右手食指中指并拢,点着太阳穴往前一滑——
就看到了门口出现的女孩。
“Oh.”瑞德笑容固定在嘴角,“你的baby来了。”
本来靠在椅子上小憩的江倾阳心下一顿,顺着瑞德还没放下的手指, 扭头朝自己的身后看去。
向菀站在门口, 身后还有去而复返、此时正拧眉盯着苏艾薇的苏医生,“又逃课!回来再跟你算账。”
苏医生是过来通知江倾阳去换衣服和消毒, 麻醉师那边已经准备好。
向菀见状,就迎上前握了握江倾阳的手。
“我...我也回头再跟你算账。”她匆忙间说道。
向菀不想这个时候让他有心理负担。
果然,她这样说完江倾阳就笑了, 他抬手把她脸颊上有些凌乱的几缕头发拨开理顺,问:“那要是手术失败了呢?”
向菀眉心一皱,险些又被他气到。
“好啦, 你要相信苏医生,他的水平是这个。”江倾阳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向菀看向苏医生,后者朝她礼貌地笑笑, 大有宽慰她的意思。
向菀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手术前医生都会估一个成功率,但据回程时苏艾薇所言, 如果风险很低很容易,想来也绝不会一直都是保守治疗。
她原是想再多了解一些的,风险概率亦或是可能的后遗症等等,但她同样深知现在再追问这些是没什么意义的事了。
于是松开他的手之前,向菀只说了一句:“安心睡一觉,我在外边等你。”
江倾阳抬手,停顿,然后快速把他刚刚给她整理好的头发又胡噜乱了,他面色是有些疲惫的,笑容却依然让人感到充盈的活力。
“好,知道啦。”他拖长音应。
在手术室外等待时,向菀靠在大门旁边的墙壁上。
她的身后,一墙之隔,就是这些年来萦绕在她心里脑海里、她所有无意识动作里的朝思暮想与拳拳在念。
向菀发现自己这个时候内心反而平静了下来,比重逢之后的任何时刻都要镇定。
甚至期间还能抽空回了两封供应商的邮件。
那种落不到实处的飘忽与慌乱,终于云消雾散,只余下一幅可以容纳一切的广阔而平静的江面。
手术结束时,已是深夜了。
瑞德医生是哼着什么奇怪调调的歌出来的,向菀心下就一松。
果然,苏医生摘下口罩和她说:“手术很顺利,不过麻醉加了点量,要晚一点才能醒过来。”
江倾阳先被推去了观察室,等医护相继离开后,向菀就把灯都关掉了。
房间的窗帘没拉,那一晚的月光很亮,撒在熟睡中的江倾阳的侧脸上。
向菀用目光仔细描摹着他侧脸的轮廓,不知是不是他真的太过爱笑的缘故,哪怕是这样无意识的梦里,他都好像是在淡淡笑着的。
如果不是来时听到苏医生训斥苏艾薇擅自拿病例的行为,向菀都还是很难相信这些年他是那样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