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秉煞有介事地嗯了声：“嗯，瘦了，走，晚上带你去吃点好的。”

“不要。”江倾阳满脑子都是刚才向菀和钟洺在舞台上的身影，还有学弟学妹们的议论声，烦得不行。

但话一出口，又觉得他爸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于是垂着脑袋改口道：“好吧。”

路上，司机刘叔开着车，江倾阳脑袋抵着车窗瘫在后座，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江秉对他开学近况的问询。

江秉选了家中式餐厅，坐落在一个布局装潢讲究的中式庭院里，碧瓦飞甍，雕梁画栋。身着长袍马褂的服务员微笑着引两人往里走。

沿廊穿行，一步一景。

江秉在旁开口道：“这家餐厅挺不错的，之前和人聊生意来吃过两次，离你学校也不远，有空可以请你同学来尝尝。”

切，他们有人请呢，用不着您儿子。

江倾阳在心里嘀咕了句，嘀咕完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病，吃个饭而已，于是又闷闷地哦了声。

俩人在雅间坐下，点完菜等服务员出去了，江秉问：“今天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了？”

见儿子那有些意外的神情，笑一下又道：“你啊，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刚才路上我就想问你了。”

江倾阳本来还想否认，听到父亲这么说，只能作罢。可他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不高兴，便换了个话题，问：“爸，你和妈当年怎么认识的？”

江父江母恩爱多年，母亲还在世时，江倾阳也听她和自己讲过很多和父亲的过往，却好像没说过他们二人是怎么认识的。

江秉没想到儿子忽然扯到自己身上，但还是配合地回忆道：“我和你妈啊，是在柏林慈善晚宴上认识的，那会儿她刚拿了一个摄影大奖，爸爸呢就是个生意人，被喊去捐钱的。”

“然后呢？”

“然后我就对你妈妈一见钟情了啊。”江秉喝了口茶，笑着看儿子。

“一见钟情？”

“是啊。”江秉点头，见儿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中已了然，状似随意地问：“那儿子呢？这是对谁一见钟情了？”

好像忽然被戳中某些隐秘的心事，江倾阳马上回过神来，含混道：“没，我...是作业留太多了。”

江秉笑自己儿子这拙劣的演技和撒谎理由，却也不再追问了。

他问了两遍，他没答，便没有再追问的必要，等他想说时自然会告诉自己。

这一点上，他从不强迫。

-

一顿饭吃完，江秉隔天在临市还有事要处理，让司机把江倾阳送回家后就又连夜走了。

江倾阳作业白天就写完了，冲完澡，他扯了条毛巾搭在脖颈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头发，走去他画画的房间，摸开墙壁的灯。

傍晚，落地窗外是青紫色的天空和墨绿色的树影。

灯影绰绰，夜色温柔。

他一边走到画板前坐下，一边回想着父亲餐厅里说过的话，半潮的头发凌乱散在额前，又被他一把撩到脑后。

一见钟情？

不可能，一见钟情钟的不都是脸吗？多轻浮啊。

他心不在焉地往画布上涂抹着颜料，脑海中却克制不住地涌现白日报告厅里的一幕幕。

也不知道钟洺带他们上哪儿去聚餐了...

电话也不打一个...

一个个都玩美了是吧...

笔触不断叠加在画布上，一笔又一笔，等他回过神来再看向画板，被画框绷紧的白色亚麻布之上，俨然呈现出——

一只坐在钢琴前的小猪。

靠。

他扔掉画笔，一头瘫倒在一旁的沙发。

第11章 承认

稀里糊涂过了一个晚上，江倾阳也还是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但他抵死是不认自己会一见钟情的。

这种喜欢连个理由都说不出来，太随便，不够庄重。

他江倾阳不是这样的人，他的喜欢，也不是这样的。

是之前把她裙子弄脏了对她有点愧疚吧。

嗯，对，愧疚。

他也不管前因通不通后果，总之就是这么个的结论。

冷水冲了冲脸，平复了下没睡好的烦躁，然后抓起书包赶到学校。

结果刚一坐下，萧一航这二百五就开始在他耳边嗡嗡：

“你昨天没来真是太可惜了，那家餐厅菜系是真不错，改天咱再去搓一顿。

“我对钟洺有所改观，真的，贼牛逼，人还谦虚又和气，是他们那届的中考状元进的一中·国际，就是不知道怎么都高三了还转学来辰邶。

“我说向菀这么温柔漂亮怎么没见人追呢，身边有这么个青梅竹马谁还敢追——”

一上午，江倾阳秉持着清早得出的结论，对萧一航是没理会也没打断。

结果这厮就愣是这么断断续续、把昨天他走后发生的事全给他补全乎了。

细致程度一度让江倾阳怀疑，他文言文老背不下来是不是诚心跟老师找茬。

在提到他们本来准备AA，但向菀说不用时，江倾阳终于忍无可忍：“你作业写完了？古文背下来了？考试复习好了？”

突然被打断，萧一航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那你还有闲心八卦别人。”说完，江倾阳就拿着水杯出了教室，留下萧一航一个人在座位上懵逼。

走去水房，哐叽一声把杯子放在饮水机上，气哄哄拧开水龙头。

钟洺请客就不用AA是吧，我请客，隔了N天去便利店买个酸奶你也得想办法把钱还上。

真行。

可真行！

-

江倾阳接完水回来就兀自埋头写作业。一个下午，任萧一航这东西南北风怎么吹，他自岿然不动——

萧一航：“江倾阳，这题怎么做啊。”

江倾阳：“找钟洺给你讲。”

萧一航：“江倾阳，打球去啊。”

江倾阳：“找钟洺陪你打。”

萧一航：“江倾阳，请我吃饭啊。”

江倾阳：“找钟洺请你吃。”

终于，在得到几番相似答案后，萧一航这反射弧绕地球两圈半的人终于恍然大悟：

“兄弟，你吃醋了？”

正在低头写卷子的江倾阳一愣，停下笔扭头看他。

然后就见这二百五摆出一副三贞九烈的样子：“别怕，我选你。”

说完，还朝自己啵了一个。

江倾阳：“.........”

啊啊啊啊啊啊啊！！！

-

当然，矫情如江倾阳，嘴上不说，Q群每日更新肉文清水文，搜索524九零八①9贰可加入心里还是非常希望向菀会过来问问那天聚餐他为什么没去的，毕竟之前有徐妍萧一航在的时候，他都在的啊！

他尽量让自己课间、午休都在座位上，准备了好几种不同语境下的说辞，随时“恭候”莅临问询。

可向菀竟然一次都没来问过。

一次都没有！

她好像总是很累，下课铃一响就趴在桌上睡觉，上课铃响时再支起身子来听课，如此往复。

她中午晚上依旧要去训练，而徐妍的妈妈这几天又给徐妍安排了家教课。

于是一周过去了，几个人都没再聚过，江倾阳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再和她说话。

江倾阳等来等去，却在周五的这天早上，等来了他这学期的第一个表白。

表白的对象让他很意外，是班里的英语课代表，韦依。

也许是童年阴影，江倾阳一向不喜欢处理这种事，以往被表白，除非当面说喜欢他，他挑个委婉说辞拒绝掉，剩下的基本都是不回应。

韦依人腼腆内向，之前送作业的时候，江倾阳听天儿哥和别的老师提过几次，说这女孩乖巧但实在有些内向和敏感。

收到她手写的表白信后，江倾阳犹豫再三，还是在大课间把人叫了出来。

两人走到教学楼外，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

站定后，江倾阳率先开口：“韦依，我不喜欢你，不是因为你不够好，这点你一定要明白。”

他语气放得足够温和，但这开门见山的方式，也亏他觉得自己拒绝别人时有多委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