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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幅拼图画(33)
作者:雨追伞 阅读记录
所以,最后他只是耸耸肩,又臭屁地笑了笑:“哦~那还是给别人留点机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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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江倾阳都在抄知识点,他写得一手漂亮的行书,却又担心字迹过于潦草向菀会看不懂,规规矩矩一笔一划写到他有点怀疑人生。
向菀晚上有事不能去聚餐,他想着那就整理完周末带给她,这么一分神,不自觉又连了好几笔,他叹口气,而后继续放慢动作克服肌肉记忆地当着小楷印刷工。
一直到放学,他也没抄完,晚上他要请客,便索性把那几门书和习题册一股脑全胡噜进书包里,然后跟着一众人乌泱泱地往校门口走。
萧一航他们选定的饭店离学校不算近,大家三四人一组拼车过去。江倾阳已经定好包间点好菜,这会儿便绅士地让其他人先走。
直到在马路对面看到向菀上了一辆黑色轿车前,江倾阳都一直以为向菀说的有事儿是和学校的排练相关。
然而下一秒,那辆车子启动,后排黑色的车窗玻璃缓缓下降,露出钟洺的侧脸又一闪而过时,江倾阳无法形容自己那一刻的心情,只记得整个人定在原地,像一座滑稽可笑的雕像。
不消片刻,萧一航过来勾他肩膀:“愣什么神呢,走,打到车了。”
路上,萧一航和坐在副驾的一个篮球队的哥们兴致勃勃地聊着什么,江倾阳也完全没听。
他的大脑不受控制地循环倒带,那辆开走的车子就像电影中的定格画面,烙烫在他的视网膜上,无论睁眼闭眼都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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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在17楼,出了电梯,江倾阳和萧一航说:“我去下洗手间,你先过去,吃什么喝什么就和服务员加,不用管我。”
洗手间在走廊的尽头,黑色岩板的墙壁上镶嵌着几条线性灯,空气中飘着淡淡柏木和白琥珀的味道。
江倾阳双手撑在水池的黑色大理石台面上,触感冰凉,他掬一捧冷水冲了下脸,抬眼望向镜中的自己,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双肩还背着那笨重的书包。
他扯扯嘴角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就这么放空得不知站了多久,直到洗手间再进来人时他才离开。
再回到包厢时,有萧一航活络气氛,大家已经吃吃喝喝、玩闹一片。
江倾阳实在心情不佳,无心加入游戏,在靠近门口的休息区沙发上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打球的哥们瞧见了他,见他一直坐那儿没动,便提溜着两个空酒杯过来给他倒酒,萧一航喝得有些大舌头,但神志还是清醒的,在那人身后阻拦说:“诶诶,他不喝酒的。”
“没事儿,来一点吧。”江倾阳接过杯子。
那男生给他倒了小半杯,江倾阳仰头一饮而尽,酒精辛辣过喉,胃里一阵灼刺。
过片刻,陆续又有几人过来和他喝酒,江倾阳一一碰杯。
他酒量不好,他们喝的酒度数不算太低,虽然给江倾阳倒得不多,但三两杯下去,他人也已有些微醺。
他摇摇头不再继续,往后靠进沙发里阖眼假寐。
同学只道他是有些乏了,倒也没多问什么。
酒酣饭足之后,一众人又是三两结群,晃悠着去街边打车,萧一航喝得有点多了,徐妍和他家一个方向,江倾阳把他扶进车里,和徐妍嘱咐说,路上让他吹吹风,酒醒些再喊他爸妈出来接,要不他又要挨揍。
徐妍嫌弃地看了眼车里东倒西歪的萧一航,倒也应下了。
送走所有人,江倾阳在饭店门口独自站了一会儿。
远处最后一丝夕阳笼罩着这座城市,将天色染得将暗未暗,路灯接连亮起,与街边闪烁的霓虹灯一道,接替打亮夜城的任务。
冷风拂面,鼻腔耳廓一片沁凉。
江倾阳没有打车,紧了紧外套就这么迈步往家走。
脑海中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这不算什么大事,他也没有立场去小气什么,可他就是在意了,甚至比以前更在意,这会儿情绪借着酒精发酵,他才觉得浑身上下都漫着难过和沮丧,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生气和委屈。
可他明明没有资格要求向菀怎样。
是他先喜欢的她啊。
江倾阳微微仰头,对着墨缇色的天空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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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一路走回了家。
他本身喝得不多,又吹了一路的风,到家门口时,酒已散得差不多了。远远看见家里花园的大门没锁,江倾阳心下疑惑,他爸晚饭时才给他发了信息说要出国谈点事情,这会儿应该已经不在家了。
江倾阳推开院门,此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他沿着草坪径路往里走,忽而停下了脚步。
从大厅透出的暖黄灯光,被窗框切割成不规则的几何,洒在他脚前不远处的石板上。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中厨里忙碌的身影。
有那么一瞬间,江倾阳还以为是酒精作祟的错觉。
恰巧这时,保姆孙姨来窗前的水槽洗水果,视线不经意一抬,便和院里的江倾阳对上。她忙用围裙擦了擦手,绕出来迎接他。
江家原先有个做了十多年的保姆,自从妈妈生病要经常去美国治疗后,便没再跟着了。回国后,父亲生意忙,住酒店的次数多,家里很久以来都是他一个人。
江倾阳调整好情绪,微弯唇角,率先开口说:“您是刘叔的——?”
“是。”孙姨连忙点头,有些不好意思,“你爸爸和刘叔刚走,吃晚饭了吗?”
江倾阳点点头,又摇摇头。
孙姨愣一瞬,但随即笑着招呼道:“那快进来,我给你做饭。”
“好。”
江倾阳没有像往常那样回来就去冲澡,他靠在流理台一侧看着孙姨忙碌的背影。
曾几何时,他的妈妈也在这里,也像这样,只是比起孙姨的熟练,妈妈会更手忙脚乱一些,做出来的饭也经常被他和爸爸调侃是黑暗料理。
“我怎么称呼您?”
“我姓孙,你叫我孙姨就好了。”
江倾阳点点头,喊了声:“孙姨。”
环顾了下身后的偏厅,问:“您小孩呢?”
“哦,我把他放家里了,小孩子调皮,跟着耽误我干活儿。”
“学校都安顿好了吗?”
“安顿好了,多亏你爸爸帮忙找了关系。”
“小事。”
孙姨很快便做好了饭,三菜一汤,量控制的极好,并不会浪费。
“您今天早点回去吧,小孩子一个人会孤单的,也不安全。”江倾阳笑了笑,在孙姨离开前又对她说,“下次可以带他一起来,家里平时就我一个,没太多顾忌。”
孙姨走后,厅内重归寂静,江倾阳搅着羹匙,热汤下肚,胃里一阵暖意。
妈妈离开已近五年了,逝者已逝,生者如斯。何况江倾阳向来也算个乐天派,并不会伤春悲秋,只是在很多不经意的瞬间,他会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然后格外思念她。
开朗阳光的人并非没有伤心事,只是他们自愈的速度更快一些罢了。
吃完饭后,他去冲了个热水澡,然后擦着头发动身去了阁楼。
推开阁楼的房门,这里的装潢布局和五年前一般无二,除了偶尔差人打扫,没改变分毫。
这是他妈妈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和他画室到处都挂满画一样,这里到处都是照片,或大或小,铺了满墙。家里之前重新装修时,江秉还调侃说,墙漆不用重刷了,反正母子俩的房间都露不出多少墙面。
江倾阳趿着拖鞋进去,然后在一张照片前停下。
照片上的女人是温婉又有些俏皮的,她不会再老了,她会永远这么漂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