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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幅拼图画(96)
作者:雨追伞 阅读记录
于是一时之间,办公室内的所有人都没再讲话了。
片刻后,曹女士再次开口,已是她平日最最威严而不客气的声线:“黄主任,校长的电话,是您打还是我打?”
江倾阳在这时其实才完全清醒过来。
他沉默地看着陵中的校长从另一个校区急急赶到,沉默地听着黄主任兀自徒劳地辩解,然后那个叫王丽丽的女孩继续扔下一枚又一枚的炸弹。
原来小亮的大伯父任职于陵城市铁路局。
而黄主任所谓的让小亮帮忙购票,其实是内部锁定其中一部分票源然后中饱私囊。
黄主任中饱私囊的事情也不止这一件,学生们的教辅书,校医院的药品供货商,甚至学校外围修路的施工队,范围涉及方方面面。而她了解到的,或许也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
没有人知道王丽丽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她只是语气平静地陈述,然后在黄主任或黄旭那帮人意图奋力反驳之时,指出他们话里的逻辑漏洞和自相矛盾的地方。
仍然条理清晰,面色沉定。
后半程曹女士和天儿哥也没怎么再说话了,或许他们也觉出事情的重心早已不再只是学生间打了个架这样简单的一件事了。
陵中校长是个比曹女士岁数还大的妇人,个子不高,头发已经花白,她沉默地听完所有的辩述,不知是因为骇然还是愤怒,嘴唇有些发抖,但还是竭力平静地开口,她对曹主任说:
“学生的事情,我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但请允许我先把所有的事实调查清楚。”
曹主任看了身旁一直没开过口的江倾阳一眼,眼神虽然仍旧并不温和,却满满都是要给自己学生撑腰的底气。
江倾阳朝她笑了一笑,点点头。
-
晚上,向菀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江倾阳正站在寝室的阳台上。
大部队已经走了,这一层的宿舍只剩下他一个人,而明天,他也会离开这里。
这一晚陵城的夜空看不到月亮,连星星都寥落。
电话那端开着免提,火车上声音很嘈杂,大家七嘴八舌地问他情况,江倾阳其实都没太听清,只说一切都顺利,明天就会回去了。
又听好像是李俞在调侃他,说下午给他电话的时候江倾阳都没接,晚上向菀一打就接了。然后大家笑开来,一阵起哄的玩闹声。
江倾阳在这端听着,嘴角也跟着慢慢扬起了一个笑容。
其实下午李俞打过来时,他并非有意没接。
那个时候天儿哥和曹主任已经去吃饭了,江倾阳没去,他去找了王丽丽。
“打架的时候,你其实没看到的对吗?”
两个人当时站在学校那间小卖铺的玻璃门外。
王丽丽沉默了一会儿,反问他:“那重要吗?
“那个地方没监控,所以那帮人无法被指摘。但也因为那个地方没监控,所以无论我怎么说,他们也无法指摘我。
“我知道,或许你认为我这样的方式不够磊落,那又如何呢?恶龙已经伏法了不是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倾阳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从上午黄主任的反应来看,王丽丽对他的指控应该都是事实,这种时候,任何安慰的话似乎都有些苍白和虚伪,所以他最后只能点点头:
“无论如何,我都算受益者,所以——谢谢。”
“你不必谢我,我是为了我自己。”
......
......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火车上的大家问完情况,也闹腾够了,就把手机还给了向菀。
向菀随意披了件外套,起身换到列车车厢的连接处,稍微安静了一些。
江倾阳把白天的事情经过大致与向菀说了一下,就开始扯一些有的没的。
问她火车上冷不冷,嘱咐她记得再找乘务员加一床被子,想了想又说:“加两床吧,一床不够。”
那头的向菀笑,说这次长记性了穿得很厚,而且萧一航给她送了暖贴,又问他怎么买了这么多,她给其他怕冷的同学都发过了居然还剩下好几片。
两个人絮絮地聊了一会儿。
陵城的夜晚总是有风,江倾阳靠在栏杆旁望着远处黑寂的校园,耳畔是向菀熟悉而温柔的声音,他静静地听着,忽然笑了一下。
鼻息里溢出的笑意,很淡很短。
那端向菀听到了,问他你笑什么。
江倾阳摇了下头,想起向菀看不到,就又微笑着开口说:“就是忽然觉得咱们挺幸运的,真的,很多方面。”
他说这话时的嗓音比平时要轻要沉,语气也是有些感慨的。
但向菀并没有问他为何忽然会有这样的感触,她同样安静了一会儿,然后也轻轻地附和说:
“是呀,已经很幸运了。”
......
一直到火车上要熄灯了,两个人才挂断电话。
向菀把手机揣进外套口袋里,正准备动身往回走,却忽然被口袋中的一个硬物硌了一下。
她掏出来一看。
竟然是一颗水果糖。
第61章 超跑
回到伶北市的第一个周末, 向菀给裴爷爷去了一个电话。
裴爷爷全名裴绍谨,曾是她父亲向槿的老师。老人家退休后在伶北郊区的林园开了家木艺工坊,过起了半隐居式的生活。
向菀在电话里和他确认了时间,就打了车前往。
父亲过世后的这几年, 向菀也时常会来看望他, 老人家见了她总是很高兴, 这会儿也是笑眯眯地站在院门口, 见了她就问:
“最近好像胖一点了?”
“有吗?”向菀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脸。
老人家见她赧赧的样子, 就不逗她了,问:“你电话里说想做一套画具?”
“对,我有个...”向菀迟疑了下称谓,“有个朋友,他是学画的, 所以想做个画箱送给他。”
裴爷爷点头, “既然是送人,那用紫檀或者黄檀比较好, 但木头这种东西嘛,也讲究个眼缘,你自己先去挑挑看。”
裴爷爷作势带她去了库房。
库房空间很大, 墙角、架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上等名木,大小不一,琳琅满目, 房间里飘散着一股淡淡的木香。
向菀随意拿起一块搁在桌板上的山核桃木,没想到小小一块木头,竟重得像板砖, 她连忙归于原位。
裴爷爷瞧她这副样子,禁不住笑起来:“这样, 你说说看你想要什么样的,我给你推荐。”
“得要轻便一点的。”向菀立刻道,思量着又说,“我想做那种打开能当画架用的箱子,那除了轻便,还得要结实耐用。
“奥对,还想要防水的。”
“喔,我们菀菀是实用主义者啊。”裴爷爷朗然大笑,去隔壁给她拿来一张各种木头种类的性能对照表,俩人综合了重量硬度抗开裂能力后,最终选定了黑胡桃木。
但黑胡桃木的库存不太够了,店员小庄叔正好在外边采购,裴爷爷就给他去了电话,让他顺道去拿货。
定了木头,向菀就开始着手画图稿。
裴爷爷平时除了没事儿搞搞木艺,也会写写字练练画,给她拎来了他的几个旧画箱做尺寸上的参考。
俩人手上忙活着,裴爷爷在这时不经意提起,说钟洺回来了,昨天下午来看过他。
向菀正在一旁拿软尺量着画箱的高度,语气随意地接话,“嗯我知道的,他昨天说啦。”
裴爷爷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见向菀沉浸地比量记录着尺寸,终是没再开口了。
午时时分,小庄叔回来了,采买了很多新鲜食材。
小庄叔是工坊刚成立那会儿招进来的手艺人,这么多年一直在这里,他个子不高,微微小胖,带一副圆圆的木纹眼镜,不过他身上可是一点手艺人的沉稳气质都没有,反而是半个小话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