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雪站在高处，看到下面的男人眼眶微微发红，但漆黑色的眼底是让她不能理解的执拗。

也是那种执拗，让她感到可怕。

无解。

“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女人的眸子重新垂下来，头也不回，转身走开。

孟雪走到两节楼梯中间的转台处，手腕却被人蓦地抓住，拽得生疼。

是对方追了上来。

梁沉景人长得高，腿也长，三步并作两步就赶了上来，拉住了孟雪的右手，让其不得不转过来看他。

孟雪被他拉得转过身来。

她抬起头看着他，看着男人那对漆黑的眸子，眼底压抑着一片血红。

神情从激动，到绝望，再到癫狂。

他死盯着她，下面紧抓着她手腕的手也微微颤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又因为某些原因让他没有办法说出口。

像是他胸膛里有一股火，他在把压下去，若压不下去，就会烧得自己灰飞烟灭。

他已经失去了他的体面，克制，傲慢和冷静。

可以换回她吗？

但孟雪只是望着他，眼睛雪亮，整个人都很平静。

“你弄疼我了。”

她对他说。

梁沉景怔了怔，放开了女人的手，整个人怅然而颓唐。

她第一次从梁沉景脸上看到那种样子。

孟雪淡然地收回胳膊，轻轻转动了一下手腕，转身回房间。

“过几天爷爷生日。”

“至少那天，可不可以……”

梁沉景欲言又止。他压低了声音，话却说了一半没有说完。

但孟雪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也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对方迟迟不想离婚。

原来梁沉景是要拖到爷爷生日。

那一刻，她什么都明白了。至少是她以为，她什么都明白了。

孟雪蹙了蹙眉，身形一顿，然后说：“再说吧。”

少女声音很轻。

梁沉景这个人吧，孟雪能想到一切阴暗负面的词汇往他身上安，但却又不得不承认，他还真是孝顺。

说完，她转身上楼。

梁沉景站在原地，没有再追。

……

孟雪回到房间，身体地靠着门慢慢滑下来，坐在地上。

梁沉景的话真的有刺痛到她。

让她觉得羞愧难堪，整个心脏都闷闷的不舒服，想哭。

可是又哭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她才站起身向窗边走去。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孟雪打开窗，有一股凉风灌进来。

不知不觉都已经是秋天。

自那天以后，她和梁沉景就一直是分居的状态。她不想鸠占鹊巢，已经趁对方上班之余，把平时用的一些东西都搬回到了二楼之前的客房。

女孩坐回到床边，打开手机，想干点什么却又不知道干点什么。

想找人聊天也不知道要找谁，好像找谁也不合适。

为什么《沦陷我》还不开机呢？

要是能快点开机多好啊。

孟雪想。

她一直渴盼着让自己最近能有点事情做，要是能早些进组了就好了，就不用一天到晚在这里呆着了。

工作是正当理由，她能离开去别的地方住。

但如果不是工作的原因，梁沉景是不会让她走的。

看上去她好像很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报复性的花钱也无所谓。梁沉景对她也很好，就算她无视他，冷言冷语讽刺他，也不会有什么关系，看样子好像是她占主导。

但实际上孟雪很清楚，自己一旦踩到了某条线，梁沉景就会变得像那天晚上一样，让人害怕。

孟雪打开微博刷了一会，感觉没有意思，又关上。然后又去贴吧和NGA看了看，还是提不起兴致。

她甚至放了一会儿恐怖电影，也无心看得下去。

孟雪其实内心很烦躁。

她脑子里总是回响着梁沉景刚刚问她的话。越想越烦的想走，可是又走不了，只能找些事情暂时把注意力转移开。

孟雪坐在桌子前，发了一会儿呆。

然后开起了直播。

其实她也不知道开直播能有什么用，只是单纯觉得心里很空，想开直播看看如果有人实时互动的话，能不能把自己的注意力暂时转移走。

直播间里很快进来了人。

她打了声招呼，然后坐在那里，看着屏幕上观看人数的数据在节节往上升。

“是孟雪小姐姐！孟雪小姐姐晚上好啊！”

“为什么看上去有些憔悴啊……”

“小姐姐素颜也好看，我好酸嘤嘤嘤嘤［柠檬］［柠檬］”

“现在是在哪里啊？是在家还是在酒店呀？”

因为只是平时那种在家里休息的状态，直播也是心血来潮，孟雪就没有化妆。不过有涂了唇膏，用来提气色。

屏幕里，女人披着头发。有一些散下的碎发被她捋在耳后，露出一张白净漂亮的脸蛋，红润的花瓣唇。

她看着评论，稍微想了想，然后说。

“不是在酒店，就是在住的地方。”

回答完，孟雪抬起手跟网友打了声招呼，然后又沉默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她基本没有直播过。

之前就算有直播也是旁边有人互动的，她只要顺着主持人的话题说就可以了。现在她自己一个人，反而不知道讲什么。

尤其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更显得有些词穷。

随着弹幕越来越多，虽然自己不想，但难免会看到与她挂钩的那个人。

“呜呜呜你好久都没发微博了！和梁沉景怎么样啦啊。急死我了！为什么要取关他啊！”

“所以今天有瓜恰吗？”

“啊啊啊啊你们一定要好好的！不要让我们担心啊！”

“所以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啊。我怎么连瓜都啃不明白。”

“营销号说你们离婚了是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一定是造谣吧？”

……

孟雪看着弹幕一条条刷过去，心迅速沉到底，最后决定干脆把所有提到梁沉景三个字的弹幕都视而不见。

不回应，不做声，安静地无视。

就像对那个人一样。

“也不知道要聊什么，不如我给你们直播一下画画吧。不过我画得不太好看，就是爱好，你们不要嫌弃哈。”

孟雪想了想，然后说。

她去把自己的水彩笔和涂料拿过来，然后把手机放到自拍杆上，弄好角度，然后低头画画。

其实她挺笨的。

想放个音乐，也不知道哪个按钮是可以插音乐的。

就干画，然后画几笔起来看看评论，互动一下。

孟雪在空白的纸上画了一个小女孩，女孩穿红色的连衣裙，吹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泡泡。泡泡里面是一片蓝蓝的天空，有太阳和云朵。

成品图好像还不错。

一个小时以后，她关了直播。

孟雪去洗了澡。因为刚刚画了水彩，注意力多少被转移了一些。但想到之前男人说的话，还是有点恶心想吐。

她吹了头发回到床边，看到锁了屏的手机提示灯亮着。

女孩儿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把手机拿起来看。

她看着手机上的内容，眼睛不自觉地睁大，瞳仁也亮了亮。

是VON发来的消息。

孟雪有点惊喜，因为对方之前从来都不会给她主动发信息。更何况，自从她结婚以后，两人的交流就一直少得可怜。

……

这几天，梁沉景开始在书房呆到越来越晚。

有时候就干脆是一整夜一整夜的。

其实工作倒也没有比之前多多少。他只是觉得在书房的时候，心情要比在卧室的时候好一些。

因为，卧室里实在是太空荡了。

说不出是房间空荡，还是他的心空荡，总之是空荡的。那个房间仿佛成了风口，来来回回刮着冷风。

孟雪把东西一点点拿走，每天拿走一点，他都知道。

到最后，整个卧室里只剩下阳台上那颗小小的桔子树，是孟雪之前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