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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与北(63)
作者:十方锦 阅读记录
玉锦裹着厚实的披肩,在路边露天的茶座上找了个座位,她点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酥油茶,然后,发着呆,默默凝望众生。大概这地方有点像澡堂,把不够虔诚的人五脏六腑洗上一遍,让他们可以变得虔诚起来。
人世如此辛苦,何不让自己释然一些呢?她想起木心的那句话:诚觉世事尽可原谅。
一杯茶见底,她站起来结账,然后打开微信,翻到纪寒铮添加好友的申请,她点了通过。
手机提示音叮叮当当地响起,是他接连发送的玫瑰花闪动的表情。
回海平的时候,玉锦搭乘了飞机。
刚到南都机场的接机大厅,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纪寒铮。他戴着墨镜,穿一身灰色休闲装,不说话的时候,面容还是有些冷峻。
玉锦招手的同时,纪寒铮已经小跑过来,接过登机箱,“我反思了好久,终于找到了原因,居然忘了你的生日,实在罪过。”
玉锦瞟了他一眼,一段日子不见面,居然有恍若隔世之感。她淡淡地揶揄了一句:“那有什么打紧,我生日算什么日子,怎么敢惊动纪先生。”
纪寒铮吃了一个瘪,他嘴巴抿成一条直线,脸颊上的大酒窝立时浮现出来,拉开车门,让玉锦进去。
南国的空气是那么黏热潮湿,跟高原的纯净稀薄是完全不同的质地。玉锦摇下车窗,看红红翠翠的植物热情洋溢地在路边招手,然后快速后移,她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许久,她睁开眼,这才发觉居然不是熟悉的路程,疑惑地问他:“这是去哪儿?”
“这会儿才发现啊?放心,不会把你卖了。”
车前方的视野越来越宽,最后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停车场停了下来。
“来这儿干嘛?”
“给你补过一个生日。”纪寒铮顺手一摸,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房卡,低声说:“不回家了,我订了房间。”
他解开安全带,发现玉锦纹丝不动,直直地盯着他看,“怎么了?”他问。
“你是不是对过生日有什么误解?”
“有什么问题吗?”纪寒铮有些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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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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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瞳孔很亮,青黑色浓眉的眉头微微拧着。玉锦好奇那双眼睛,那晚在跨海大桥上,那么宠溺的眼神,不需要一句沟通,即可心领神会的眼神,难道和眼前的不是出自同一个人吗?
就连这身衣服也不喜欢,灰色的休闲装,从未见他穿过,好陌生。
她掂量着措辞,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纪寒铮明白,“首先,我还是个病人,没有痊愈。其次,我对你这种行为觉得很好笑。纪先生,你说消失就消失,说见面就是开房间,你把我当成什么了?解决生理问题的性伴侣吗?”
“你怎么会这样想?”
“我应该怎么想?”
纪寒铮仿佛无语极了,想了想才指了指酒店,答非所问地说,“房间我布置好了,是有点小仪式的,不是你想的那样,见面就是滚床单。”
玉锦冷笑,“其实,滚床单也没有关系的,反正你哪次不是这样。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得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永远不在。”
“你这样说对我不公平。”纪寒铮脸色发青,负气转过去,看着窗外。
明明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可他们都觉得冷。
玉锦是想和解的,在神圣的布达拉宫的脚下,可见面不知怎么就变成这样。纪寒铮本是极度聪慧的,可他现在怎么了,没有一件事能踏到正点儿上,她憋涨得难受,满肚子的话不知从何说起,只凉凉地讲了一句:“你不明白的话,只能说,是你太自我了。”
“是我自我?不是你太自我?!”纪寒铮已经开始愤怒,“你只想让我全天24小时陪着你,随时照顾你的情绪,哄你高兴,跟你卿卿我我,全然不顾我的感受、我的压力!”
玉锦一时气噎,浑身的血往头上冲,顿了几顿才问出来:“你这样想?你居然这样想?我真没想到。”
“那只能说,是你自己太迟钝。”
事到如今,错的那个人反倒像是自己了,玉锦叹气,“纪寒铮,你真是我见过的,最会跟女人吵架的男人。”
纪寒铮不置可否,他的脸颊因为生气而更显紧绷,下颔线的棱角清晰到可怕。
玉锦推开车门。
“你干嘛?”他问。
“打车回家。”
纪寒铮叹气,声音低了些,“我今天是把工作安排好才出来的,我只有这一天时间。”
玉锦很爽快地点点头,“那挺好啊,你那么忙,刚好可以休息一天了。”
她从后备箱拿出自己的箱子,招手,一辆出租车滑过来,她上车离开。
感冒在高原会议结束的时候,其实是好得差不多的,只留咽部还有不适,可回到海平,已经消失的症状去而复返,在35度高温的天气下,玉锦又结结实实地感冒了好几天,五脏六腑都不舒服。
能起床之后,她去纪寒铮家里拿回了自己的东西。时间是精心挑选过的,工作日的上午,她知道他不会在。
她细细地整理那一箱的东西,衣服,鞋子,牙刷,化妆水,像个战场上的败将一样,丢盔弃甲。
好巧不巧,小燃突然回来了,说领导不在,今天又没有什么预约,所以果断从医院翘班。一室狼藉陈列在她的面前,玉锦感受到了双倍的狼狈。
小燃坐在吧台椅上,跷着腿,看玉锦把东西一件一件放回原来的位置,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最后一件东西收拾完,玉锦把箱子立起来,拿来湿巾擦拭,小燃忽然说,“我找人跟他聊聊吧。”
“聊什么?”玉锦有些惊讶,打量着小燃的表情,那女孩瞳仁冷清如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温度,玉锦就明白了,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你是医生还是□□?”
小燃把脸转过去。
有个问题突然跳出来,玉锦追问:“庚哥回来了?”
“怎么可能?”小燃讪讪地。
“那你找谁?还有谁?”
小燃躲闪着玉锦的目光,过了一会儿才说,“黎海生在海平开了个修车行,跟人合伙弄的,他那儿有几个兄弟。”
他到海平来了?玉锦脑子里浮现出那个憨憨的身影,“黎海生是个老实人,你要是对人家没有意思,就离人家远一点。”
小燃撇了撇嘴,“我才没有心思搭理他呢,我只管你和我的事,别人的事一概不管。”
“我的事也不用你管。”
“那我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男人欺负?”
玉锦冷着脸把箱子收好,最近的事是让人挫败,她不是不灰心,可她还不糊涂,“男男女女的事都是你情我愿,哪有什么欺负不欺负,你安分点,别给我找麻烦就行了。”
时值深秋,即便是地处热带的海平,到底也不一样起来,早晚的凉意足以打湿窗台。
玉锦白天去公司维持着做几个零零碎碎的小项目,回来就侍弄鱼缸里那几尾锦鲤,之前的热带鱼已经差不多毙命了一轮,她换成锦鲤,好养活,也算不造杀孽了。这样忙忙碌碌地,日子倒是不难打发。
可夜晚是她的另一个维度。
她有点害怕晚十点后的时间,躺在床上,双眼直视窗外的黑夜,那样空洞,黑暗一望无际,没有月,也没有星,就像行走于茫茫人世间,全无方向,没有人可以引路,没有人可以传授,没有人可以分享。
无数次的,她想问纪寒铮一个很老套,很俗气,连自己也会不屑的问题:你还爱我吗?
5年了。
她记得他说过,爱情的期限是5年,那时候他们正打得火热,仿佛遇到的是世界上另一个自己,可以毫无芥蒂地大侃特侃,不去想别的,什么都不用想,更何况,5年是多么遥远的一个期限。
可现在真的5年了。往后的路该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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