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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与北(68)

作者:十方锦 阅读记录


床头昏黄的灯光如伞如盖,如在眼前。即便回忆起一千次,她也依然会被这些细节感动,那是真真实实爱过的痕迹。

玉锦的心忽然就软下来,纪寒铮不是冷血的人啊,她知道的,一直都知道,他只是被现实逼得没办法了,弦儿绷得太紧。

上次挂断电话之后,他们倒是还联系过两次。一次是十几天后,玉锦在朋友圈发了老家下雪的一段视频,乌沉沉的天空下,雪花如羽毛一般,旋转着四处飘散,她没有配文案,只配了点舒缓的轻音乐,时长只有十几秒,却氛围感拉满,令人仿佛置身北方冰天雪地的浪漫之中。

发出去不到两分钟,突然收到他的一条微信:你回北方了?

她一愣,压着节奏,过了十几分钟才回复他:没有,转发的。

他回过来一个微笑的表情。

她没有再回复。她那时候正忙着看财务部堆在她面前的山一样的文件,对一个在重要时刻弃她而去的“叛徒”,她只想展现自己有礼貌的冷淡和拒绝。

又过了好多天,她收到微信,打开看,是他发来的一条帖子,题目是杜拉斯写过的一句话:如果爱,请深爱,爱到不能再爱的那一天。

她的心脏猝然急跳起来,看着那一行字,定定地发呆,待到抬手准备点进去看时,信息却突然被撤回了。

她给他发:什么帖子,怎么撤回了?

他却不回复。她有些生气,给他发:你什么意思?

好像石沉大海了一样,无人回应。

他这一番操作让她晚上失眠了两个多小时。她真是老了,白天任何折磨过她的情绪都会在夜间去而复返,来损耗她那点脆弱的睡眠。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发那样一条帖子,偏偏他也不解释,明明说了,又什么都没说,还不如不说。

月光从外面照进来,把白色的墙壁映得像雪,她独自躺在宽大的床上翻来覆去,感到一阵一阵地抓狂。

第二天,她顶着两个明显的眼袋去跟房产经纪谈价码,脑中昏聩一片,发誓再不让这样的事情影响到自己,起码当下的阶段不可以。

他也如她所愿,没了消息。

现在云收雨住,她静下来,往事也像电影一样,一幕幕在脑海中里铺陈。她痛苦地发现,爱一个人,根本不会凭几次心碎就喊停。爱是反反复复,是今晚大彻大悟,明天又故态复萌,那个住进心房里的人,没那么容易搬出去。

她更加痛苦地发现,自己对纪寒铮也有许多不足的地方,比如她指摘他的话: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得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永远不在。

她又何尝不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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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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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离开时,纪寒铮站在藤蔓交织的大树之下,南方氤氲的雾气笼罩在他的身上,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和颓败,像是生机被抽走的老者,只不过皮肉还是年轻的。

她越想越忐忑,止不住地为他担心,先前所生的那些怨气神奇地没了踪影。晚上八点,她决定不再折磨自己,主动给纪寒铮发了一条微信:在干吗?

很快,他回复了一个微笑的表情,然后是两个字:在忙。

她很高兴,熟悉的感觉一下子回来了,马上给他回复:好,等你忙完。

可是她有点想不通,那样破败,随时想要关门大吉的一个地方,晚上到底有什么可忙的。他真该回来,回到海平,找个稳定点儿的公司,朝九晚五地上班,哪怕一个月几千块钱也行,先干着,北方人不是爱说一句话嘛,骑着驴找马。到时候他们可以住在一起,这样房租就省下了一份。盛世景明近期不会有什么业务,她打算休整一下,因此有的是时间,如果他下班能及时回来,她可以好好学学做饭,每天两人在家吃饭,简简单单的,四菜一汤,哦不,两菜一汤就行,晚上要少吃,然后,他们去散步,把吃进肚子的这点热量再消耗出去,走累了就回来洗澡,在时针指向11点的时候上床睡觉,互道晚安,多么平静而又幸福。

等冬天过去,温暖的气流再次回旋,这片肥沃的土地上埋藏的种子就会争先恐后地探出脑袋,在浓烈的阳光下飞速生长,蝴蝶和人一起蠢蠢欲动,市场热了起来,百舸争流,千帆竞发,机会多得像浪花翻涌后升腾起来的泡沫,那时候,他们就可以尽情地去冲刺属于自己的事业了,在有生之年,创造,享用,在垂暮之年安之若素,了无挂碍。

真该和他好好谈一谈,等他忙完这一阵吧。

下了点雨,阳光一出来,院子角落里的栀子花就又开了,明明是没人照料的花,偏偏开得这样香气馥郁。玉锦去剪了几朵,回来插在磨砂的玻璃瓶子里,清甜的味道一下子飘满了整个房间。

她正悉心摆弄着,门开了,小燃几乎是闯进来的,玉锦吃了一惊,“怎么这会儿回来了?”她问她。

小燃额头尽是汗水,却顾不得擦,“你知道不知道纪寒铮的事?”

“他怎么了?”

小燃坐下来,端起餐桌上的半杯柠檬水大口大口地喝。玉锦眉头皱了起来,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小燃现在在整形医院是颇有口碑的,手里固定的客户不少,其中有一位姓秦的熟客,听说是某局局长的女儿,最近两年一直待业在家,但钱包却从来没有空过,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已经开始了豪奢级的保养,每一两个月都要来找小燃做一些项目。她上个月来做填充的时候,哀叹着说,自己快要上班了,北京一家大型企业的分公司马上落户海平,她爸爸已经托好了关系,自己会去那儿的综合部做个上班族,以后自由自在的日子就结束了。

小燃听了也没有在意。她这种每天为有钱人服务的工作,就像是瓜田里的獾,总是有琳琅满目的大瓜在眼前晃动,秦小姐这样的故事根本算不上什么。

昨天又到了打水光的日子,秦小姐忽然改约了,改到今天中午,过了午饭时间,她过来,躺到美容床上,兴致勃勃地说,已经去通过了所谓的面试,话说这家新公司规模真不是一般的大,在海平那么多的大公司里面也是数一数二的。她神秘地告诉小燃,总经理才三十多岁,之所以能来执掌这么大的公司,原因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小燃漫不经心地接话,问她为什么。

秦小姐笑得有些得意:“因为北京总公司的老板是他妻舅,大名鼎鼎的北新能源集团,听说过吗?”

这几个字,小燃感到莫名地熟悉,她用力搜索着记忆,终于找到了重合的信息点,连忙问秦小姐:“总经理姓什么?”

“姓纪。”她补充说,“名字还蛮好听,叫纪寒铮。”

手上的动作戛然停止,小燃呆滞了好几秒,才在秦小姐疑惑的提醒中反应过来,她屏住呼吸给她注射完,立即打车回来找玉锦。

如她所料,玉锦不知情。她吞吞吐吐地讲完这个故事,已经尽可能地减少了形容词和副词,还是看到玉锦的面孔瞬间失去了颜色。

玉锦左右看了看,浑然忘了自己该做什么,直到看见手里修花的剪子,才醒悟过来,她把剪子轻轻放进工具盒里,把盒子的五金扣扣上,仅做了这些,一层薄汗已经在额头挂了出来,她好像马上要晕倒的人,脸上却在笑,淡淡地笑,说:“这么好的工作呀,前两天还在为他发愁呢。”

小燃的心像是遭受到了一万点暴击,她像只愤怒的小牛犊一样地冲过去,拉着玉锦的胳膊,“走,找他去,让他说清楚!”

玉锦脚下虚浮,差点被她扯倒,她定了定神,吐出了一个字:“好。”

小燃开车,她们直奔纪寒铮的住处。路上玉锦给纪寒铮打了一个电话,问他在哪儿,纪寒铮迟疑了一下,回答说在家,玉锦就挂了电话。

到了楼下,玉锦忽然转身,对小燃说:“你别上去了,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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