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花开(12)

赏罚分明、治吏严谨,清廉正直、恭谨谦良……朝堂上下世人眼中口碑极佳的不世贤良关文岳。

呵呵,再加上一句……怀抱三名娇妻美眷、坐享齐人之福惹人眼红的风流男子关文岳。

官场得意,情场得意,天下谁人不艳羡,哪个不嫉妒?

……

似是听到了他心头的嘀咕,官场得意情场得意的男子朝着他轻轻笑了声,文雅之极,斯文之极。

立刻,心中似狂涛怒起,席卷天地,却又清宁的如同死水,风吹过,波澜不兴。

十年,十年啊,十年不曾如此接近过他,如此认真地……看过他,他在他的眼中、心底,似乎一点也没变,还是那斯文秀气的年少模样,却似乎一切又都变了,斯文或在,年少的秀气却被不露声色的浩浩正气、被淡然坦然之下的不怒而威取代了个干干净净。

……他,老了许多。

眉间的竖川隐藏着无边的疲累,眼梢的淡纹掩含着淡淡的轻愁。那指点江山的意气飞扬、那谈笑论兵的年少轻狂……再也不复。

再也不复。

剜肉剐骨的痛,在看到这恨不得、怨不得、气不得、恼不得的可恨可怨可气可恼之人的一瞬间,蔓延了整个身体。

……他,同样,也不再是他。

“宴分三天?”淡淡和煦斯文至极的声音,柔柔地从他身侧响起,那个令他心头狂涛涌起、令他心底波澜不兴的男人,似乎没有看到他的怔忪出神,没有看到他剜肉剐骨的痛苦,只探身取过一张勾画杂乱的宣纸,笑吟吟地问:“小飞,同我讲一讲吧,如何地宴分三日?”

“要邀请的人委实太多,府中又必须面面俱到,只成亲那一日恐是忙不过来。”他无意识地低哑一笑,而后猛地闭眼,深吸一口气,白白的面庞转回正前方,缓缓睁开平静的眸,伸手将桌子上那胡乱摊开着的宣纸一张张整齐地收起,顿了顿,继续轻声回答,“堂堂皇亲,堂堂相国首辅,宴开三日,并不算违逾朝制。”

“即便我开上它七天七夜,也是无人说话的啊。”关文岳笑着将纸递给他,似是不赞同地摇摇头,“小飞,几日不见,你愈发的沉稳了。”

“关飞不过是毛躁小子,哪里敢在堂堂天朝首辅面前显弄什么沉稳?”关飞淡淡地也笑一声,混乱的心神早已恢复了平静,眉一扬,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气质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来,“大爷就不要再开关飞的玩笑啦。”

“你的伶牙俐齿也愈发的精进了啊!”

“大爷还说笑呢。”不在意地笑笑,玉树临风的关飞老爷将手中归整好了的宣纸放置一旁,提起狼毫继续细细撰写宴客名单,一边道:“喜宴第一天,邀三品以下的大人们前来吃酒,大爷以为如何?”

“五品以下的吧。”取过一旁的砚台,一边慢慢砚墨,一边看着宣纸上一串串的人名,关文岳稍微沉吟了下,“只从七到正五品,京师中少说也有四五百号,他们虽官职卑微,朝中大小事却少不得他们,是正正经经的地头蛇,我有时候还真为他们头疼。趁着三弟喜事,我便好好地正面款待他们一回,也算是个交代。”

“大爷心思果真缜密。”狼毫一勾,将几名三品四品官员从第一天宴请单子上删了去,关飞边撰写名单边笑道:“那么四品三品便与二品并列一起了?我原本想那些从正二品的官儿们因为不上不下,免得他们尴尬,才单独列了宴请单子的。”

“心思缜密的是小飞才对啊!”关文岳叹道,“那些二品部员虽手无实权,但个个心高气傲,鼻子朝天开得厉害。倘若怠慢了他们,咱们府中只怕是安宁不得啊。”笑着再叹口气,“有三四品的同他们一同赴宴,至少让他们继续高高在上一回,也省得日后添乱子。”

“顺便让三四品的老爷们也自得自满一回,以为自己终于爬到台面上来了?”

“小飞。”似是无奈地喊一声,关文岳低笑一声,“你这话倘若让那些三四品的老爷们听了,只怕咱们府是真的要不得安宁了。”那些三四品的老爷们以侍郎御史居多,平日里就是专门逮人小辫子的,得罪了他们,即便关家再如何的显赫,还是会头大的。

“嗤,官嘛!”意思意思地耸耸肩,玉树临风的关飞老爷运笔如飞,“那重头戏,就是三爷拜堂那天咯!啊,对了,那日不知有没有什么天皇贵胄驾临府上啊?”他好早做准备。

关文岳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笑道:“三弟毕竟不是朝臣,又没有功名在身,圣上是不可能御驾亲临的,东宫太后最多也就是送上一两件贺礼,如此而已。”

“哦。”那他就不用特意留什么宝座之类的了,“亲王大臣全都送上请柬?”

“父亲虽已经不在朝堂,但余威尚在,那些老王亲故命们即使不请也是会登门讨杯喜酒的。”

“那么到时单独空出一厅,那些老臣子老亲王便请老相国大人亲自款待好了。”关飞提笔记下。

“至于剩下的,便是我的事情了?”关文岳扬眉浅笑,“唔,想来想去,似乎三弟成亲那日我是最不得清闲的啊!”

“何止那一日?”轻哼一声,关飞点点已大致分好了的宴席单子,有些幸灾乐祸地挑唇一笑,“宴分三日,哪一日也需要相国大人您亲自来招待敬酒道谢的呐!”

不要以为他不知道,明明关老三并不急着娶亲,却突然匆匆地赶在入冬之前完成婚宴,他们打的,是什么算盘!

“二皇子……”迟疑一下,关飞面色凝重几分,还是问了出来,“他可是也要前来?”

……前几日,他得到消息,那位自新皇登基后便躲回江浙封地的十数年不曾露面的皇子,似乎有些蠢蠢欲动了。

“他前两日已经启程,估计三日后将到京朝拜君王,”关文岳也皱眉,一直砚墨的手停了下来,“如估算不错,只怕又一场的风波将起。”

自皇储之争后,虽新皇顺利登基继承大宝,但朝堂派系之争并未立刻平息,毕竟多年经营,二皇子在朝势力极为盘根错节,加之当时朝野内外人心惶惶,深恐受派系之争牵连,稍微处置不当,便有牵一发而动全身之险。

……肃清朝政、整顿社稷,时时处处事事艰难,他们几乎耗费了两年多的心血,才将二皇子留在朝中的明暗势力统整合一,初步稳定了政局。政局稳定,新皇登基后的各项仁政到此时才可以顺当执行,慢慢将逐渐衰败、萧条的天朝政经引向繁华之路,而今十余年,天朝盛世已在慢慢展现。

而那位自新皇登基后便躲回江浙封地的二皇子,这些年则一直在暗暗经营江浙。江浙本就是天朝鱼米之乡、中原富饶之地,用心的十数年经营下来,江浙的富庶繁华早已远远超过天朝其他州郡,兵强马壮、仓廪充实,百姓富庶,甚至渐渐眼里心中只有二皇子而无君王……这意味着什么?

——二皇子实力已足以与朝廷相抗衡。

延续十多年的皇位之战,并未因一方的胜利而终结。

朝堂之上,风云将起。

“天朝刚刚呈现盛世之景,绝对不可以有内祸之类来破坏。”

两人沉默良久,关文岳才缓缓吐息,神色威严。

“‘明争’是不能挑起来的,那么只好‘暗斗’咯!”关飞受身侧之人不怒而威的气势所压迫,静静思索了半晌才勉强笑道:“只希望三爷的喜宴不要成了‘鸿门宴’才好啊!”

“鸿门宴?”关文岳略显沉重地叹口气,手指轻轻敲上紫檀书案,笃笃有声,“鸿门宴倒不至于,但那日来吃酒的朝臣们只怕是吃不安生——唔,或许与我交好的同僚们便不请算了?”他苦中作乐地开个玩笑。

“不请?”将罗列了满满两大页的名单往这个头疼的男人身前一丢,玉树临风的人潇洒地扬首一笑,“大爷,这些作为人臣的大人们,你非但要一一请到,这请帖,还得您亲自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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