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花开(33)

那牧延宏畴,关岳鸣自然知道是何许人也。

此人其实也是南蛮上任国主的儿子,只是他母亲乃是天朝之人,所以尽管他在南蛮国内才智无双,武艺兵法更是超群,却并没有得到南蛮国主的喜欢,几年前老国主过世,新国主即位,更因忌讳他的才能而险些将他害死。幸亏牧延宏畴极有心机,不知怎么竟说动了他那同父异母的兄弟,率了十万大军在五天之内连夺取了天朝三座城池,一时名声显赫天下皆知。

那一战,天朝有数万名将士英勇战死,端的是一将成名万骨枯。

牧延宏畴自此之后,深得南蛮国主器重,被封为南蛮国师,更是握有南蛮九成的兵马,一时尊耀无人能及。他在南蛮民间,更是以仁义爱民深得百姓的爱戴,许多南蛮百姓家都供奉着他的牌位,据说如此能消灾祈福,初一十五地上香祭拜,几乎赶上天朝百姓对关大老爷的崇敬了。

关岳鸣似乎因为无聊,每天便听这南蛮老汉絮絮叨叨着他们的国师大人。他虽待人冷淡,但也会偶尔搭句话配合一下,让老汉很是高兴,不免说得更起劲了三分。

这南蛮与天朝在前任国主在位时还算是友好,南蛮地处荒凉之地,虽幅员辽阔,却多是穷山不毛之地。南蛮人多以放牧为生,大多是将毛皮卖于天朝,换些粮食器物,后来不知怎么在山中找到了铁铜大矿,便又制作铁具铜器与天朝交换,来往两国的商贾为数曾盛板一时,但自那场恶战后,双方来往便少了许多。

言语间,那老汉不免又带了几分的敌意,这则是因为关岳鸣与武小小乃是天朝人的缘故了。但这几日看这长相俊秀的少年虽然表情冷淡,却极是尊重自己,而那总是笑嘻嘻的女子,则总送他许多活着的野物,慢慢的也就降低了戒心,加上总是一个人待在这荒无人烟之地,也难免觉得孤寂,一日两日过去,与两人熟了,几乎将自己这一辈子所知道的东西都忍不住对两人说了。

从这南蛮老汉口中,关岳鸣不但知道了南蛮众多习俗,知道了牧延宏畴,知道了南蛮国都卡司兰名字的来源,知道了南蛮现在的朝堂局势,甚至连从此处到卡司兰的捷径也知道了。

这老汉虽独居已久,但对南蛮朝中事却知之甚详,想必是在军中时曾离高位者很近的缘故。

关岳鸣在他说时,总是淡淡垂眸,似是听得很漫不经心,只为了打发漫漫时间。

到了晚上,武小小拖着一地的山鸡野兔回来,老汉便很高兴地帮忙收拾去了,吃喝饱了,又会凑过来继续,这时有武小小很感兴趣地一直附和着,老汉便不免再将白日里曾说给少年听的再说上一遍,更是详细生动。

如此过了七天,老汉专门放养那些山鸡野兔的屋子被武小小塞得满满,再也盛不下了。关岳鸣便与武小小辞别了这老汉,老汉依依不舍送出老远,一路慢悠悠地踏上了前去卡司兰的路程。

不知为什么,关岳鸣常常望向武小小,那几乎称得上诡异的眼神,让武小小忍不住有一点头皮发麻,甚至起了小小的鸡皮疙瘩。

“少爷,你就好心告诉我吧,你总这么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俊美的少年却还是淡淡地垂着眸慢慢随她走着,并不想说话。

“少爷,您就行行好,告诉我吧!”笑嘻嘻地凑过来,武小小很亲热地拿手肘撞撞他,却被他一闪躲开了。

不由翻白眼,她用力踢向一旁的山石,然后哎哟一声一下子蹲坐在大雪地上,抱着脚哼哼起来。

关岳鸣一见她如此,先是有些无奈地瞪了她片刻,却见她一直抱着脚哎哟不停,以为真的踢疼了,便蹲下来看她抱着的脚。

一时没有防备,一下子被武小小用力抱住了胳膊。

他先是一呆,而后用力回扯,却带着小小软软的身躯动了几分,他咬牙瞪她,她却笑眯眯地看着他,神情竟然是十分的无赖。

少年望着她笑眯眯的样子,静了片刻,便随她去了,只是白玉一般的姣好面容不免带了一丝丝的红晕,衬得容貌更是好看了三分。这不免让武小小再次看直了眼,立刻空出一只手摸进腰间的挎包捏了颗药丸出来往嘴巴丢。

少年却微皱眉,一只手一下子拦截了她那药丸,手指微用力将那上面的石蜡捏碎拨掉了才轻轻丢进她依然张着的嘴巴。

“反正我尝不出味道,本就是如同嚼蜡了。”小小并不以为意,几口嚼吞进肚,笑眯眯地道,“好少爷,你就告诉我吧!”

“告诉你什么?”少年用力掰开她的手,抽回自己的胳膊,犹豫了下,也学她的样子坐在了雪地之中,淡淡哼一声,“我其实还要你告诉我呢。”

“少爷想知道什么?”她笑眯眯地再摸出几颗药丸来,又径自往嘴巴丢,却看到少年用力瞪她,便吐舌头扮个鬼脸,只得将药丸一一去掉了那薄薄的石蜡,才丢进嘴巴里。

“这几日,你故意留我和那老汉在一起。”他淡淡望着她随意丢弃在地上的石蜡碎片,道,“那老汉会说天朝语,又对南蛮如今朝中形势十分的了解,比天朝派驻南蛮朝中的探子知道的似乎还多。”

他甚至怀疑她的用意,是让那老汉为他上一堂关于南蛮的课业了。

“啊,少爷,您好聪明哦!”小小笑着晃晃脑袋,将手插进身边的雪地,见他又用力瞪,便笑着抽回手来,甩一甩手上带着的落雪,“出来前,我义兄偷偷告诉我,他说您有些胆大妄为,根本不想听他分析一下南蛮如今的形势,也对探子传回的消息不怎么看重,所以,我义兄让我找时间给您先补充一下。”

她并不隐瞒,直话直说。

少年轻轻哼了声,并没有说话。

“少爷,您不必担心那老汉,他本就是从天朝过去的。”见他立刻看向自己,便拍手一笑,“也可以说是我义兄埋在南蛮路上的一颗小小的钉子。自几年前那一场大战,我义兄深怕那个牧延宏畴在一夜之间率军杀过来,所以就在这里放了一个小小的眼线,好随时可以掌握南蛮举动。”

“我看他却对牧延宏畴十分的尊敬,对我们却是有着敌意的。”他眯眼,想起刚到那小驿站,那老汉明明是很怀疑地紧盯着两人的。

“哦,因为他并不知道我们的来意啊。”她轻描淡写地再拍拍手,不看少年用力瞪的眼眸,只笑眯眯地吸口寒冬的凉气,“他还以为我们是南蛮派到天朝的奸细哩。”

“你似乎什么都知道。”少年突然道。

“如果我都知道了,何必还要陪你在那没有一个人愿意待的小驿站一住七天?”她嬉皮笑脸地回答他,“因为我懒啊,所以只好找一个不懒的人来告诉你啊。”

“你怎知他是天朝的暗探?”

“哦,我从我义兄书房里偷瞄到的。”还是很轻描淡写的回答。

“……”

“啊,回去后,你不要告诉我义兄啊。”突然想起这很重要的一点来,她拍拍脑袋,很讨好地从挎包摸出一颗药丸来,很讨好地递给神情莫测的少年,“这颗应该是松子糖味的,少爷,给你吃吧。”

明明年纪比他还大上两岁,却偏偏带着小孩子一样的神情。

少年瞅了她一会儿,才慢慢伸手,接了那药丸。

她却又啊了一声,显然刚才她只是讨个机巧而已,其实并不是真心送少年的。

少年轻轻哼一声,立刻捏破那蜡衣,放进嘴中。

清淡的甜味带着丝丝的微苦,沾染了口腔。

那个辛不平,到底是带着什么心思来为她做药的?

心中突然想起那奇异的荒林小屋来,他神情有些微微的黯。

小小却不知他的心飞到了哪里,见他吃了那药丸,便立刻大声说:“好了啊,少爷,您可是答应我了哦!”

“我答应你什么了?”站起来,他头也不回地顺着弯弯山道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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