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心曲(七连环系列)(10)

“对。你知阿涛几年来为什么不肯与大哥拜堂成亲,结为正式夫妻?”贼贼一笑,“就是因为这枚小小的玉指环。”

“这、这也是阿涛雕的?”似是初学雕玉时的见习大作。

“对。这是阿涛所雕的平生第一件作品。”

“哦。”应是意义重大。

“阿涛那时进府也不过一年左右,那时大哥已偷偷喜欢上她啦,便想方设法将她从石头阁调到了他居住的清玉楼去,常投她所好,借教她雕玉之技,行亲近阿涛之实。那回正逢大哥二十弱冠,阿涛便将这平生第一件成功的作品送大哥。哪知大哥当时眼光太挑剔,又喝多了酒,只看了这玉指环一眼便随手从窗户丢了出去。还说了一些什么雕成这样,一辈子也别走雕玉的路啦,免得丢玉匠的脸!”

“阿涛姑娘当时一定很伤心。”

“不伤心才怪呢!那次阿涛整整一个多月不理大哥,也不准大哥去见她。还偷偷在楼下草地花坛中找了半宿,玉指环没找到,却因此吹了一夜冷风,大病了一常”

“那玉指环又怎会在此?”物小,平凡,不入眼,却是一分情意,握在手中,只觉沉甸甸的。

“哈,偷偷告诉你,可千万别让大哥知道,不然我不被扒层皮才怪!”侧耳仔细倾听阁外有无动静,小心地低语,“我最倒霉啦!那晚我因有急事出府,便去清玉楼向大哥告别,那知刚走进清玉楼院子,它便砸到了我头上!”祸,绝对是从天而降,“我便随手丢进了衣袖里,也没去向大哥说一声,就连夜出府了。等一月多后我回府,才知晓了此事。 便偷偷将玉指环还给了阿涛。”原想从大哥身上挖了一点甜头,哪知却被阿涛那头小狐狸拉下了水,害他成了帮凶,九年多来一直帮阿涛将玉指环物归原主之事隐瞒大哥,常常提心吊胆。

不过,这种丢脸之事,还是不说的好。

“那,这又跟阿涛姑娘拒嫁有何关系?”

“这也是秘密了!”更压低了声音,“大哥在阿涛十五岁时便已向阿涛爹娘求了婚,允了两人的婚事,可阿涛却死也不肯允婚,大哥急啦,便说:‘你人都已是我的了,迟早还不是嫁我?’阿涛一下子生起气来,便回他:‘你没我同意便强吃了我,还这么大声?哼,嫁你也行,可我要那枚玉指环做嫁妆,否则死也不嫁/”

伍自行闻言惊呆,“那玉指环你不是已还阿涛了?”

“问题是大哥不知啊!偏阿涛又固执非常,说出的话从无收回的。这可苦了大哥,这些年来他几将聂府挖地三尺、寻了个底儿朝天。”当然还是一无所获。笑一笑,有些幸灾乐祸。

“你怎不告诉大公子?”亲兄弟耶!

“告诉他?阿涛会不理我的!”可怜兮兮地扁扁唇,“她若知我做了叛徒,气恼之下一定会在大哥面前告我一状,令大哥揍我一顿,我何苦?退一步讲,就算我告诉了大哥,大哥也气,因为我瞒了他这么久,还是揍我一顿。”论拳头,他可敌不过长他十二个月的自家老大。

反正,他小生难为。

“阿涛姑娘怎这般固执?”明明两个人相亲相爱,偏不成亲。

“一口恶气咽不下去,恼大哥喽!”所以说,千万千万不可得罪女人。

“埃”敬畏地盯着躺在掌心的玉指环,竟不知小小的它竟能掀起如此之大的风浪。

“好了,现在你也是知情人啦!咱们可是挂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有福 共享,有难同当哦。”这才是重点。

将大头倚在伍自行肩上,露出贼笑。

“你、你好奸诈!”伍自行瞠大了双眸,不敢置信地斜睨那个无赖头,一时间忘了两人几已相依相偎,贴近程度早已超出了他平日所习惯的底限。

“这不叫奸诈,而叫做聪明。”呵呵,他才不管什么奸诈聪明,能有一个难兄难弟就好。漫不经心地,大手过分地溜到自行腰间,啊!虽不比美人儿们的纤细,但正合他的尺度。

“哼,少扯我下水。”眸子一转,将玉指环偷偷塞到旁侧的一个角落,准备“栽赃”一下。

“我不扯你扯谁?”天哪,他难道真的不是正常之人吗?竟喜欢上了拥着自行,有一句没一句斗嘴的感觉!紧贴在伍自行肩颈间的大头,尽沉溺于那清爽的淡然气息里,心中不由一漾。

“懒得理你!”转身要走,身上的牵绊令他一顿,才惊觉自己几乎已被聂箸文拥在怀中。大惊,用力一推一脱,三两步跳到远远的一侧,防备心又起,“二少,抱歉,自行逾矩了。”客客气气,淡谈漠漠,一如以前的每一天。

“自行——”身体顿无所倚,那种空荡荡的感觉竟让他心中没来由地阵阵揪痛。叹息地仰起头,有气无力地随手一拍额,聂箸文不知该怎样才好,“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亲近你而已!”

“二少,这、这恐不合适。”两名男子,再怎样亲近也应遵循礼教所限。忽地忆起近日两人手拉手的样子,不由面上一红,他太失仪了!

“为什么不合适?我喜欢一个人,想亲近他有什么不对?”心一震,猛然明白这些时日来的心绪为何总是不同平常——他,竟然喜欢上了自行!以一个男子的身份,喜欢上了同样的一名男子!

“喜欢?!”脸一下子烫若火燎,他怎能、怎能——

“是,我喜欢自行,就如同大哥喜欢阿涛的那种喜欢。”聂箸文静静陈述,一旦明白心之所系,才不屑什么伦理道德,既然男人能喜欢女子,那为何不能喜欢男子?

嗤,他才不管!

“二少、二少又在玩、玩笑了!”干笑两声,伍自行步步后移,胸腔中怦怦乱跳一气,静若止水的心境被骤然打破。

“自行——”双手无助地朝前一伸,没有焦距的黑眸中充满浓浓的挫败,自行不肯信他?“我知你一时不能接受,我绝不会强迫你也同样地喜欢我,但你千万不要自欺,我绝对不是在开玩笑!绝对不是!”老天晓得,他聂箸文活了二十八载,这是平生第一次真的动了情!

也会是,一生中惟一的一次。

“二少!别、别说了。自行、自行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岂、岂能得二少如此、如此抬爱!”手足无措啊,生平第一次有人向他展露情感,却、却——

“我也不过凡夫俗子而已,”低吼一声,脑中那股熟悉的剧痛又在悄悄撕扯他的神志,不行,在头痛未发作之前,他要讲清楚!

“自行,我不求你付出同等情感于我,我只求你能平心接纳它!哪怕、哪怕你将它看成、看成兄弟间的友爱也罢!”再也支撑不住,双手抱紧剧痛似裂的头,猛倒在地上,高挺的身子忍不住紧蜷成一团,咬牙忍那扯心之痛。

“二少——”顾不得刚才的冲击,急冲过来,爬跪在那颤抖不停的身旁,想也不想地将那缩成一团的伟岸身躯搂进怀间,“二少,你还好吗?二少!”已好些时日未曾复发过,怎突然间又来了?

“二少!”一颗心,尽陷在慌恐中,急得要蹦出胸腔。

“二少!”阁外的小福也闻声奔进来,一下于也急得手足无措,“怎么办?伍先生,怎么办?”

“快去请大夫!快去找大公子呀!”想也不想地大吼。

小福立刻又冲出阁去。

“二少!二少,忍一忍!”双手揉上那火炙般的双颊,再也无心顾及其他。

“不妨,别、别急。”聂箸文虚弱一笑,任冷汗浸过全身,“我、我要认真告、告诉你,你、要听好了——”

“好,好,你说,你说,我在听!”此时此刻别说是听他说话,哪怕是让他伍自行讲一千句“我也喜欢你”,他也会不假思索,从善如流!

“自行,这、这辈子,我,我要定你了!”咬牙讲完,头一歪,再也抵不住脑中那刀割的剧痛,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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