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心曲(七连环系列)(21)

她要赌一回。

“你、你——”急红了眼,狠狠一笑,望向一直站在伍自行背后的男子,“聂二少,若有人对你聂氏布庄不利、且恶意袭击,您会如何?”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冷冷吐出几字。

伍自行一抖,几乎站立不住,后退了一步,一贴上那坚实的躯体,忙又前移,却被一双铁掌紧锢在腰间,暖暖的体温缓缓传了过来。

她一呆。

“哦?那您可知,一年前聂氏布庄遭遇滞货风波,您又同时受袭受伤——是谁在背后策划的?”嘿笑着瞥一眼神情恍惚的伍自行,手指一指,“是她!是我们金家的十三弟!”如犬般狂吠,“那所有的一切,皆是她五年前的计划!”吠完,静候聂箸文发怒。

只是,聂二少只微微笑了一下,并无他预料中的怒狠,反而温柔地瞅向身前的人。

他一愕,“怎么?您府上的账房先生竟是害您之人——您不生火吗?”怎不“以牙还牙”?

“生火?这厅中火盆众多,金公子还冷?”聂箸文挑一挑眉。

“不,是,是——”一指面白如纸的伍自行。

“自行冷吗?”俯首当着众人的面,将自行紧紧拥在怀中,正大光明地显出万般柔情。

明显的抽气声从一旁传出。

聂二少竟如情人一般拥抱十三弟!

韩齐彦震惊地张开了嘴巴。

金氏兄妹则鄙夷地一笑。

“十三,你不愧是青楼娼妓生的贱种喔!”金娇娥妒火上冲,俊美无匹的聂二少该配她这绝代佳人才是!十三无才无貌,凭什么得到聂二少的宠爱?“将你娘那骚劲学了个十成十哟!”

“金十一!”

“怎么?我难道说的不是?表面上一副贞烈样,骨子里呢,还不淌的是风尘女的臭血?”回首瞅一眼一脸呆滞的韩齐彦,漾出艳丽的笑,“韩少主,您曾与我们这个‘十三弟’促膝长谈、交为挚友,可知她是一个女子?可曾见识过她狐媚的——哎哟!”

一下于捂住脸颊,是谁?敢打她金娇娥一记耳光!

“若再出恶言,休怪聂某手下无情。”缓缓将手掌又放回自行身前,聂箸文狠狠一笑。

他虽君子,从不打女人,但并非自律,而是从没碰上想打的人,从没恼成如此过!

自行是他的!他不准任何人恶意中伤她!

绝对、不准!

“你、你敢打——”在恶狠狠的瞪视下,再也讲不出一字。

“聂、聂二少——”金八也再不敢多讲其他。

“好了,聂府不欢迎不请自到的客人,请吧!”聂箸文一哼,示意朝阳射月送客。

“二少,等一下!”韩齐彦终于回过神来,哑然出声:“十三弟,你、你——”

他怎能是女儿身!

“伍自行本非男儿,只因无奈,才以男子面目示人,韩少主请见谅。”伍自行淡淡一笑。

韩齐彦仿若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头一垂,再也没了讲话的气力。

“走吧!”金娇娥也不想再自取其辱,咬牙恨瞪伍自行一眼,“以后,你休想再跨进金府半步!”

“自行从不稀罕。”

“好,你有种!”

磨磨门牙,金氏兄妹甩袖而去。

韩齐彦再望一眼看也不看他的伍自行,叹了一声,跟在金氏兄妹身后,也悄悄走了。

渐沉的夕阳,余辉由窗棂射进寂静下来的大厅中来。

第八章

“可以回头看我一眼了吗?”

愠恼的闷声从她头顶传出。

“你就将我看得那么扁?我是狗呀?见了美女就扑!”用力搂紧那个让人恼的人,聂箸文甚是不满,“人家也是有格调的:那种心思邪恶的蛇蝎美人我还是看到会很恶心的,我对你表明过多少次,这一辈子只要你一个!从此眼里只剩你一个女人,再也不会将其他女人看入眼的:我或许有时会故意偷看美丽的女子,可那只是想逗你、讨你开心!你那么聪明,我不信你会不明白!”

伍自行微微垂下了头,不语。

“还不肯回头呀?”咬咬牙,聂箸文气恼地眯起了乌眸,“是因为刚才那对兄妹的言语?就算五年前有一个金十三曾设计想搞垮我聂氏布庄又怎样?那是五年前!那只不过是一个未施行的计划而已!去年我布庄是被恶击排挤过,我也是遇袭受伤过,可那是别人的所为,他们不过是又恰巧想起了一个同样的计划,与那个金十三没有一点关系!”

微微叹了一口气,他眷恋地将唇贴上那发顶,轻轻厮摩,“就算那真与金十三有关,那也只是商战中的小手段,当初我为扩大聂氏布庄,所使手段比起仅排挤他家布庄的小把戏来,那更是无所不用其极,你在商场这么多年,又岂会不知商场上的残酷?那真的没什么美好可言。

“所以,我才不会在意何人策划了那种小把戏。我在意的,只有一个自行。”紧紧拥住他的自行,聂箸文宠溺地一笑,“我只知道有一个名叫自行的人,在我危难之际帮了我,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在我的身边,她教会了我该如何去看人,该如伺去待人;她更教会了我——该如何去爱人,去爱上个自己可以付出生命的挚爱伴侣。你明白了吗?”

炙热的唇重重吻上那耳垂,“我爱的是伍自行!爱的是在我失明之时伴在我左右的那个自行,爱的是此时此刻我抱在怀里的自行,爱的是将与我牵手一辈子的自行。你明白了吗?我才不管她以前是谁,是做什么的!”长长的内心一丝一丝地明白显露出来,聂箸文哑哑低语,“我爱的是伍自行蔼—”

无尽的怜惜、眷恋,借由紧紧贴合的身躯,缓缓传递过去。

一颗大头贴在颈窝摩呀摩,屏气静息等待他的自行给他回应,轻轻说一句“我爱你”。

快快回头看着他,轻轻告诉他呀!

只等得头发也白了,身前的身子还是一动不动,不发一语地,只垂首沉默。

明白告诉他一句爱语,就这么难吗?

不由心中一酸,再也无力去拥紧他的自行,将手一松,他慢慢倒退着跨出厅门,低叹一声,再无他的声息。

背后的温暖支撑一旦失去,才知自己再也无力独自站立,眨一眨模糊的双眸,才惊觉自己早已泪水盈眶——她,再怎样遭人背叛,再怎样伤心欲绝,却从来没流过一滴泪!

可如今,串串泪滴如珠般从眼中滑落下来。

她不稳地一个趔趄,几要倒下去,低低的啜泣猛从胸中延上来,快速地一转身,想也不想地追出门去——“箸文.不要丢下我!”

头也不抬地向前冲,不分东南西北,直到投入到一个敞开双臂的怀抱里,才停下急冲的步子,双手紧紧搂住那温暖的身躯,放声大哭,“箸文!不要丢下我一个!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

“我不丢,我从来都不会想丢下你一人过呀!”心中乱成一团,自行从没哭过哪!

“可我好怕!好怕你不要我了!”伍自行似听不到他急切的保证,径自哭泣,“从小我就独自一个人,孤孤单单。我娘从不对我笑,只是白日黑夜地逼我用功读书,逼我去学那经营之道,逼我去面对商界的尔虞我诈,逼我去面对那从来就不该我去背负的一切!”忆起灰色黯淡的童年,伍自行忍不住轻颤。

“虽然如此,我却咬牙忍受了下来,因为至少还有我娘亲可以依赖,可我十二岁那年,我娘死啦!那时我好似一朵飘萍,不知该何去何从,但当时我虽失了世上惟一的亲人,却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有一点点心喜!”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她望向一直凝视着她的聂箸文,“我怎会那样?我不知、我不知啊!”

忍不住啜泣。她从没在人前哭过,就在失去惟一的亲娘时,也没掉过一淌泪!今日,她怎么啦?泪,依旧潸潸而落,悄悄浸没了他的衣襟。

“可我并没真的摆脱重负啊!娘死了,又开始换成他——那个我血缘上的父亲!”她愤恨低泣,“他看中了我的才能,在暗中评估我许久之后,他明白我比他那一群儿女能力都强,于是,他控制了我,利用亲情控制我去替他辛苦卖命、去替他打江山!我能怎样?我小时便是那样迫切期望他能看我一眼,因为我也是他的亲生骨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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