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界(8)

贾志矜素手贴著胸口,格格地笑了起来。

男子站直身子,搔搔头,傻笑。糗啊!为什么他在她面前,老是摆脱不了笨手笨脚的形象咧?!

“幸亏武老师灵敏,否则后脑可要撞出大包了。”贾志矜收住笑声,表情娴雅地瞅他。“抱歉,我差点害你摔跤。”

“没的事!”男子频频摇手。“游泳课嘛,地板本来就湿滑,我自己大意了……”傻里傻气的解释,像是个犯错的愣小子。

贾志矜偏著美颜。“你刚刚对学生发号施令的样子很威严喔.邦稴’老师!”调侃这个老好人时,她总喜欢强调他那与国际当红模特儿姓氏译音相同的名字。

武邦稴黝黑的脸庞,暗暗染红。“那个……”开了口,却不知道说啥,一只大掌下意识地拍著腹部六块迹

贾志矜笑著,耐心等他想好要说什么。

“那个……其实……现在的学生,不激不行,一大早就懒懒散散地……我只是想点法子让她们集中精神……”

泳池里的学生正进入“加速期”,还没睡醒的细胞全醒了,全力来回在幽蓝的水流下。

“难怪体育课不排在第一节──”贾志矜点点头,唇畔唯美地挑著,意味深长。

武邦稴无意间对上她的眼,触了电般局促地转开脸,嗓音干哑不顺地说:

“嗯,对呀,那个……贾老师不是和我调课了,怎么这时来呢?”

贾志矜一笑,沿著池边走了几步,徐缓地坐在出发台上。“我想说,看看能不能赶得上──”她放下手上的高跟鞋,看著已成为水池内容物的少女们。“显然,今早很适合上游泳课嗯。”

“是啊!”武邦稴附和地点著头。

“不过──”贾志矜马上又说:“学生体力耗尽了,还能上课么?下一堂课的老师很辛苦呢!”

“啊,这个……”武邦稴打打后颈。“算我抱歉了……”他是个认真的教师,不管是一天之始的第一节,或是接近放学时间的最后一节,都严厉要求学生全心投入课堂,从无松懈教学。

“邦稴老师今天不下水指导,还算上游泳课么?”贾志矜突然一问,目光移向他身上那件夏威夷椰林图样的海滩裤,美眸闪著顽皮的光华。

武邦稴果然被美人儿捉弄了,老老实实地招了。“早上一接到贾老师说要调课,我怕耽搁到,急急忙忙出了门,漏掉泳具。”只要是事关贾志矜,他一刻也不会迟疑,是个专为她赴汤蹈火、两肋插刀的英雄!

在这所具传统的教会学校里,贾志矜一直是个问题老师。 姑且不论她美艳的外表、时髦的穿著,不符合社会期望下的教师形象,她曾经要学生翻译色情读物的那次事件,更差点让作风保守的“老教师”气得中风。

她带的班级的英文老师──一个头发花白、从来只穿藏青色标准旗袍的妇女,她其实并不老,但不知什么原因,使她的头发比同龄女性白上好几倍,脸上堆积了怨气般,见不到一丝笑容。

某日,下课时,英文老师拉著一名女学生,气冲冲地走进理科教师办公室,将一本时下青少女都会看的小说,丢在贾志矜眼前。女学生杵在两个老师中间,低垂的头几乎贴到胸口,心虚地不敢看任何一个老师一眼。她才十六岁,竟在课堂上看内容露骨的不良读物,英文老师气坏了,把她揪到导师面前,要求贾志矜导正班上学生的不良嗜好。

办公室的老师都在看戏,窃窃私语。有什么样的导师,就有什么样的学生!

一件没啥大不了的事被搞得如此罪恶!贾志矜不喜蔬学生给她找麻烦,再怎么独善其身,她还是希望与人好好共事。她答应英文老师,一定让英文老师看到学生接受惩罚的结果,保证这十六岁女孩真心告白悔过,英文老师才扭头,忿忿地离去。

几天后,那本英文老师口中“内容露骨的不良读物”,出现在英文老师的办公桌,翻开内页,中文的字里行间穿插了密密麻麻英文字,一句一句,文法正确,标准中英对照;还附上一本书籍,《你没有性欲吗?》。学生的悔过书写著“老师,我十六岁,贺尔蒙分泌正常,有性欲。对不起!我不该看内容露骨的不良读物”……

那个早晨,“贾、志、矜”三个字如火箭般,瞬间穿透钢筋水泥,在校园天空爆开。听说英文老师血压骤升,昏倒了。

唉唉──英文老师其实不老,只是差点成了同龄教师中第一个中风的人。

唉──

贾老师不喜欢学生找麻烦,也没那闲工夫干涉、监视学生的阅读嗜好。十六岁了,早该培养独立思考的能力──她的学生如果会因为一本小说,产生行为偏差,就太逊、太脆弱了、更可能是生病,这当然是个人问题,谁也不须透过任何名义去背这包袱!她是个理性主义者;以检查机制操控个体的意志,实在是种反理性的做法,英文老师要她“导正”学生,著实让她很困扰,也有“那么点”不高兴。因为这使她必须逾越一个生物教师的本分,连续几日牺牲下班时问,化身“英文家教”,督导学生彻底接受惩罚,还为此奉上一本她原本要用来当教材的全美健康生活类畅销书,可惜是中文版,否则会更适合英文老师呵!这就是贾老师的作风──

那个早晨,她的名字被叫得响亮,余韵缭绕在校教室屋顶、尖尖的十字架上时,她正因连日“惩罚”学生,用脑过度,累得睡过头,和邦稴老师调课中。

“只有邦稴老师肯方我调课──”贾志矜凝视武邦稴。“我人缘不好。一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嗯?”要一个课堂排在最后一节的人,一大早来学校,她真的很歉疚。

“怎么会呢?”武邦稴皱皱眉。“跟贾老师调课,我没什么麻烦啦!”当然他也不认为她人缘不好。在他武邦稴眼里,她卓然出众、特立独行,是有那么点距离感,但这绝非人缘下好,而是她出众的气质,让人不敢亵渎,她其实像女神一样美丽、崇高!

“总之,我还是得谢谢邦稴老师──”贾志矜侧著身子,不笑时,容颜沉定著神秘,一种引神深思的美。

武邦稴看得走神,好一会儿,行彿有水球在他鼻端破掉,溅湿他的脸。他拉回思绪,看见贾志矜倾身掬著水。

“邦稴老师,想让冰池变成一个‘蝶冢’呀!”她笑著,嗓音清亮,似乎很开心,纤白柔荑是最完美的容器,不断盛水泼他。

武邦稴抚抚脸。

“学生体力透支喽!”她道,目光怜悯地瞥了瞥泳池。

水花不再喷白上目春的活力消耗殆尽,学生的四肢疲软,个个像“溺水的垂死蝴蝶”。

武邦稴看了,一顿。“休息──”这才吹哨喊停。

学生停下费力激烈的泳式,或水中漫步,或团身漂浮,靠向岸边。

“累死了!游得快抽筋了啦!邦邦老师──”学生不满地抱怨。

“邦邦老师见色忘学生……顾著和导师聊天,不敬业!好色之徒──”

“小女孩那么多话!多游个几趟,身体才会好!”武邦稴在学生面前,十足是个魔鬼教师。“休息十分钟后,我要测五十公尺自由式。”他宣布。

“什么──”学生大叫。“太狠了啦──邦邦老……”

“话那么多!”武邦稴打断学生嗓音,道:“体力还充足?要不要干脆测一百?”

“噢唔──”哀声连连。

真严格!贾志矜红唇勾唬“别太操练她们了,下午还要上我的课呢,‘邦邦’老师──”她使用学生给他起的可爱绰号,再叫一次:“‘邦邦’老师──”

“是谁开始这样叫我的!”武邦稴抓著两鬓,对学生嘶吼:“下次教师前,不准再去收集尿布包装印花换‘小象帮帮’送我!”

呵……

贾志矜拍手笑个不停。天哪,她从来不知道学生们这么幽默、有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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