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懒花颜(三千阁之七)(4)

那刀锋太利,刀势太烈,他的距离掐得很精准,没有顺着刀势切下她半个脑袋,但是余威未消的刀气还是划破了她眼尾边上的额侧肌肤。

好好的一个女孩儿,这下子更是破相了。

虽然从马蹄下救得她性命,但却害她破了相,又看看那片被踏碎的木牌子……

白妄言皱了下眉。

十七岁的青年伸出手,将怀里一块娘亲在庙里过过香火、想为他的行军求福的青玉佩递了出去。“拿去典当了,算是给你陪罪。”

扔下一句话,他跟随着大批军人走掉了。

两年一次的回乡,他也没有在街上再遇见过这少女。

记忆淡忘了,原本就只是个插曲般的小事情,他也不放在心上,只是偶尔会想起,不知那女孩儿有没有记得要把那块玉典当个好价钱呐?现在应该平平淡淡地过日子才是吧?

大漠边关,出生入死,他从一名小兵,一步步成为上位者,再回到长安城时,他已经是镇守边关的将军了。

放得一个月的长假,正打算东晃西逛一阵子,就被结交的朋友逮住了,说是要求他出马参加怜花宴,保住他妹妹的清白。

白妄言满头雾水地去了,仰面一望,那三千阁真是威严华丽得令他也背心沁出冷汗。

三千阁主冷淡睨来的目光,连他这个见惯生死的将军大人都不禁低头。

最终,他还是保住了那个少女的清白,那一个夜里,少女始终泪流不断地哀伤睡颜,埋在他胸前,将他心口湿得一片冰凉。

隔天踏出她房门,从长梯上走下去要离开的时候,却见到在楼间平台上,一个少女坐在梯上昏沉睡着,倚着扶手格栏的小脑袋那样脆弱地摇摇晃晃。

吸引了他目光的,是从那少女襟里滑出来的青玉佩。

白妄言有点微愣。

“三千阁里,诸女情同姐妹。”身后一道声音淡淡的,白妄言认出那是三千阁主的音色。

他没有回头。“坐在这里等,又能怎么样?倒是,那块玉佩……”

“把她从街上捡回来的时候,就戴在身上了。说是救命恩人的信物呢!依我来看,倒也像是定情物。”

白妄言没有吭声。

“这孩子早她们姐妹两个几天,月初就办过怜花宴了。她儿时没有将身子骨养好,这怜花宴,她过得很是辛苦。因为担心,才坐在这里等,没想到就这样睡着了。”

“很辛苦……吗?” 白妄言的手微微收紧。

他低头看着,这在他偶尔的想象中,应该在市井间平凡无奇地生活着的姑娘,却还是落进了青楼妓坊。

“将军觉得惋惜?”

“不,人各有命。”

“予她这枚玉佩的人,想来是希望她平淡安适地过这一生吧?”

所以,身处沙场,随时有可能死去的自己,更不应该和她牵扯关系。“白某不知。”然后这么回答,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轻笑声飘落,“这女孩儿数度逢难却不死,必有后福。如此身有异香、调养得花容月貌的女孩儿……不知要落到谁家去呀?”

白妄言毫不理会,越过那坐在平台上昏沉睡着的少女,头也不回。

临出阁门前,他却还是忍不住,微一停步,“名字……”

“花念涵。”

“确是好名。”

从此白妄言无法自制地对她多有留意,任何消息皆不放过,却始终没有接近她。

直至今日,他接住了这落难的女子。

在一片入夜的黑暗之中,白妄言蓦然睁开的眼睛里有着诡异的微亮。

矮舍内没有点起烛火,而一边尖叫着一边用圆润的指甲硬是抓花了他脸庞、手背乃至脖下的皮肤,整个人呈现警戒状态的花念涵,则被他俐落在反身扫压在石床上。

花念涵娇嫩的脸颊被近抵在入夜后冰凉凉的石床面上,小嘴发出了呜咽的哀鸣声。

身为受害者的白妄言,现在的狠态完全是一副强抢民女的流氓样。

怀里的花念涵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翁大少爷欺负人啊啊啊……阁主,救我救我救我……小夜、小夜快来救我啊……药铺大哥救命啊……人家被坏人绑走了呜呜呜……”

她哭得太惨,那简直像是被人活生生肢解了才会发出的哀号声,令白妄言不禁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弄断了她哪根骨头,才会引出这样的哭声。

他的听力很好,也格外忍受不住花念涵惨烈的哭声,于是他压低了声音,低沉的,实在的,用一种“只是告知一声”的平淡语气对她说:“再哭就把你的舌头割掉。”

深吸口气要再来一次哀号循环的花念涵只吐出了第一个音节,就把整句哭拆都吞回肚子里去。她很识时务的。

花念涵在黑暗里眨巴着沾光闪闪的眼睛,那眼睛之楚楚可怜、闭月羞花、肝肠寸断……总之是极其地动人心弦。

可惜白妄言根本无礼她娇滴滴的委屈姿态,只是抽着鼻子嗅了嗅她,忽然皱起眉头,用一种怀疑困惑的语气说:“味道没有变……很镇定嘛!”

“咦?”花念涵有点茫然,忽然意识到不太对劲。“你说什么?”

白妄言不理会她,闷不吭声地收了手,坐在石床侧边上。手在离开她腕节的时候,略停了一下,像在犹豫要不要暖一下她的体温……

但也只是一下子的停顿而已,而惊慌失措的花念涵根本没有注意到他深藏起来的怜惜心情。

被放开的她手脚并用地爬起身,跳下石床往后退呀退的,一路上东撞个桌角、西撞个椅边。

她暗暗吃痛,晓得明早检视的时候就会发现瘀青的痕迹了……呜……可怜她精心保养的细皮嫩肉。

重点是,被小夜发现的话,她一定会被小夜用冰冷的语言暴力狠狠教训的,小夜很严格的呀!

她委屈着一张脸,小心地揉压着身上的肉,心里突然恼火起来。“对十二金钗做出这种事情,阁主不会轻饶的!翁大少爷应该要尽快将我送回三千阁……还有小夜,把小夜还给我!”

一片黑暗里什么也瞧不清,她就对着石床方向这么放话了。

然而一边说着狠话,她心里也一边犹豫起来。

这屋里陈设、刚才躺的地方坚硬得像石头,手边摸着的也像是简略的木桌,只是一抚摸而已,就已经粗糙得磨痛她肌肤的桌面,真的是宝贵的翁家会有的东西?

还是说,这里其实是翁家的秘密这牢房吗?

此时,那悠然坐在石床上的恶人,却在黑暗里哼地一笑。

这一笑,花念涵更恼怒了。“你把我绑来这种地方,想将我监禁起来吗?”

“嗯……这才有些真实。有一点山马茶的味道了。”

那在黑暗中的恶人低声判断着,喃喃自语似的话声让花念涵毛骨悚然。

她下意识地移开目光企图逃避现实,却在一转头之后,注意到地面上有一横缝的光芒,从外头射进来。

从门缝底下渗进的月光太过明亮,对比着屋内的彻底黑暗,显得非常吸引人。

花念涵认准了那点亮光,摸摸蹭蹭地往那儿靠过去,她一边仔细地倾听着石床方向有没有什么异声,一边把自己裙摆收拢挽在手上,尽量不发出些微声音,以免让那恶人发现她要溜走。

靠着离门将近,她越小心地屏住气息。

伸出手的时候,花念涵的指尖摸到的却不是门板,她怔了一下。

“热热的?”怎么门板有热度呢?

她把整只手贴了上去,掌心下自己的脉动与对方的心跳重叠而共振,她吓得睁大眼睛,连忙缩手往后一跳。“你哪里来的?”

“走下来的。”那低沉的男子声音用一种平淡到让人想将他盖上布袋、蒙头狠打一顿的语气,回答了花念涵惊慌失措的怒喝。

无声无息的……你是故意吓人吧!

花念涵恨恨地瞪着门板处,想用目光来将那人千刀万剐,可惜她瞪得眼睛酸了涩了,也没闻到什么血喷出来的味道,更别提那恶人屈服的讨饶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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