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折红梅(三千阁之二)(23)

他说得甜甜蜜蜜,她听得毛骨惊然。

邢天原本就是激烈的性子,当年与她初遇,入得梅府,习了教养,有她的存在,才没有走向偏锋去,为祸众生;像他这样非生即死,把心思都放在一处的极端性情,若没有她温温润润地滋养着,恐怕就往大魔头的方向走去了。

但他这麽一说,梅晴予就晓得,自己心里头的飞醋根本白吃了。

她小手温柔地抚在他的发上,巫邢天愉快地哼哼,一施力就把她压倒在榻上,那唇热热地就贴在她颈脉上,吮出一个印子来。

梅晴予骇得动都不敢动一下,手脚规规矩矩地放着,生怕一个妄动就勾出了什麽不该有的举止。

巫邢天倒是很乖,恋恋流连地吻着她颈子几口,就把唇移开了,只是把脸埋在她肤上。

他继续追问:「怎麽突然问起送来小家伙的人?」

「这个……」她呐呐地说:「那个姑娘像是有了身孕,却这麽千山万水地来送礼物。进了厢房,还一直打量我……」

她这麽一叙述,他倒是听懂了。

「哦,前代圣女。」

「圣女?」她很惊讶,「这麽高的身分,来送只宠物?」

「总要有个名目嘛!」巫邢天倒是不意外前代圣女会做出这种在他看来无比多余的事。

比起现在接任的圣女,是听着他的威名,敬畏他、崇拜他,在他面前无比乖巧,前任圣女将他带入异乡,看着他从基层一路打上高阶地位,他们几乎是一起走过扶杀搏斗的岁月,历经无数变动,巫凰教才在他们手里达到了顶峰,这一切,若没有前代圣女稳定内部、他向外开拓搏杀,就不会成立。

对於将一颗心都放在他身上的前代圣女而言,这寡言狠厉的青年祭司,是为了她在拼命;但在巫邢天来看,那却是生存下去的手段,以及空乏无味的日子里一点异色的调剂。

当然,这些过往心思不必让梅晴予知道。

他抚了抚她的长发,指尖顺着肩头往下滑去,握住了她的手,忽然用那捂症难听的嗓音在她耳边轻声喃喃。「就是她,和毒诀教的前任圣女在斗法,结果烧毁了我的嗓子。」

梅晴予愣了一瞬,霍地,她怒气冲冲地坐起身来,巫邢天拦都拦不住,被迫以着躺平的虚弱姿势面对她拨张的愤怒。

但他不得不说,难得这样震怒的梅晴予,真是美丽得令人眩目,又狠又悍,气势涛然,被她优雅地撕吞了都很值得……

没有领会巫邢天那看似乖巧温顺、等候质问的表情底下,其实进行着无耻低级的想象;梅晴予瞪着他,很生气很生气。

「你是说,就是她毁掉你的嗓子吗?」

「呃……不是『只有』她,而是她『也』有份儿。」

这种说法其实一点都无助於替前代圣女洗脱失误的罪名,反而更助长了梅晴予的怒气。

「她害你失去那麽好听的声音,还这样像着魔般地盯着你看?她已经怀孕了……是别人的妻子了!」

「是啊,我起程来找你之後,她就和从小服侍她长大的侍卫结了姻缘。也该是传宗接代的时候。」

「那她还来找你……」

「还送了嚣张的宠物来。」他补上一句。

梅晴予瞪着他看。那被她压在底下的男人,看似乖巧委屈的模样,其实每一句都在故意挑动她的怒气和醋意。

因为太过地笃定他的爱和对她的着迷,梅晴予非常清醒地领悟了这个恶劣的男人根本是刻意要逗弄她的。她一扬眉,就要决定冷着脸儿不理他了,却在开口之前,注意到他闪闪发亮的眼睛……仿佛期待礼物的大男孩。

他所想的,也只是她能够多表现出在乎他的样子……

一意识这男人单纯的心愿,她心里忍不住一阵疼痛,即使这份疼痛这样甜蜜而充满被爱的幸福,也依然是份疼痛。

她抿了抿唇,伸出手用力弹了男人额心。

巫邢天吃痛地捂住额,委屈地看着她。

她的声音,那样香甜而柔软。「邢天,我们重逢多久了?」

男人狐疑地看着她,小心地回答。「一……年?」

「嗯!」她满意地点点头,然後又问:「这一年里,你每三天来找我一次,可是平常的日子我也有在接客呢!」

男人的眼睛微微地沉暗了,却依然乖乖地点头。「嗯!」

梅晴予的声音,也那样温柔地低沉了下来。「你从来不问,我有没有和其它恩客发生关系?」

男人哽住了,吐不出一个回答来,他的脸涨得通红,眼里却异常地沉成阴森的暗色。

怎麽可能不想问、不想知道呢?这是他的女人,他执着了一辈子、想了一辈子、爱了一辈子,却错过了天翻地覆的那十年,再重逢时只能重头来过……他把那些入她厢房里受她款待的恩客名单记得死死的,日日夜夜都在咬牙切齿。

但他自己的身分也只是众多恩客中的其中一人,甚至资历还不是最久的。

那鹰家少主子才是最初力捧她的恩客,若没有他的大力支持,她怎麽可能在短短的数个月之内攀上十二金钗的位置,得到自己挑选客人、决定是否发生关系的自主权利?

他恨极了,想要将所有踏进她房门的人都大卸八块;但他也绝对没有忘记,这麽漫长的十年,若没有这些人呵护宝爱,他的晴予恐怕无法这麽悠然地端坐在他面前,维持了她的养尊处优。

梅晴予温柔地抚过巫邢天绷紧的脸庞。「邢天,这一年以来,你从来没有碰过我。」

男人的身体一震,赤红了眼睛瞪着语出惊人的小女人。

她低声笑了。「你不问,也不碰我……邢天,我若有身孕,却不是你的……这样一个孩子,你还会爱他、还会爱我吗?」

「不会。」他生硬地回答。

「啊……是吗?」她笑得很涩,心里瞬间就冷了。

男人抬起手,抓住了她的肩膀,狠得像是要捏碎她。「纵使是我的种,也不会爱!你别以为生了孩子就可以转移我的注意力,我的女人只有你一个,你的男人也只有我而已——身体我勉强忍耐了,但是心,心绝对不可以!那是我的……连孩子都不可以抢夺走!」

梅晴予愣愣地看着他。「可、可是如果有了……」

「打掉!」他几乎不加思索,又乍然止住,急速运转起来的脑袋像是在考虑打掉胎儿对她身体造成的影响,然後不得已地改口了,「不……可以生。生下来就给别人养,你不准放心思在除了『我』以外的人身上!」

「蛮不讲理!」她莫名地生气起来,恨恨地骂道。

他倒是天经地义。「有孩子是没办法的事,打掉的话对你身体不好,那就只能生下来再做打算了。」

「一般人不都想要着传宗接代吗……」她咬着牙硬是要提醒他。

「邢家又不只我一个男丁,一堆兄弟生出来的全姓邢,哪里还要传宗接代?」他好奇怪地瞪着她,否决了她的一般人理论。

「我……」梅晴予气得思绪一片混乱,终於脱口而出,「你不是担心我若有身孕却不是你的孩子——你为什麽不碰我?」

她气势涛然地向他一喝,把他轰得目瞪口呆。

她显然被他气得也忘了要旁敲侧击地揣摩心思,居然直白地问了出口——等她喘了两口气,终於意识到自己讲了什麽丢脸的话之後,才匆匆忙忙往後一退,慌得想逃跑。

但她的腰被大力地攫住了,凶狠地像是要把她揉入骨子里。

梅晴予的脸蛋儿压得低低的,坚决不抬起来,那通红的耳根子,让男人怜惜地吻个不停。

「你是晴予……你还是我心爱的晴予啊!这是你的工作,我只能尊重你;我不碰你,是因为我不敢啊……你没有准许、也没有示意,我如果随便向你开口,或许就会被你以为是把你当成青楼姐儿在调戏了……我、我不想惹你伤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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