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动(9)

“莲邦,我不会游泳……”高潮时,她告诉他。

他满足地一笑。“很好,以后也别学会——”

“很好,以后也别学会——”扬天莲在床上翻身,左侧卧,素手摸著丈夫睡过的位置,低声呢喃著。

“夫人,早餐准备好了,您要起床吗?”一个女佣走到右边床畔,将放有湿毛巾和早茶的托盘置于床畔桌,隔著帘幕请示扬天莲。

扬天莲回身,看著映在帘幕上的人影,温婉地答道:“谢谢你。我待会儿就来。”

女佣微微躬身,无声地退出卧房。

扬天莲躺回枕头上,眯起眼睛,手伸进被子底下,抚过自己柔腻细致的肌肤,右手停在左手婚戒。“很好,以后也别学会……”她抿动红唇,嗓音幽微,嘴角泛著淡淡的柔笑,睡了去。

最后一个激情蜜月夜,是通宵达旦的,他们回房休息不到一小时,她听见丈夫下床的声音。他进衣物间更衣,出来时,走回床畔,对著半睡半醒的她说:“梦里有我,亲爱的——”

她想问他是否梦里也有她。两个不相爱的人,也能夜夜出现在彼此的梦里吗?

亲爱的,你不该老是说暧昧的话……

亲爱的,恐怕我是病了吧,

我的潜意识接受了你的指令——

梦里竟有你。

扬天莲清醒过来,美眸望著若隐若现的帘幕随风拂动。床畔桌上怒放的莲花正对著她,她撩开帘幕,下床端起花瓶旁的茶杯。

仆佣为她准备的早茶已经冷了,掀起茶杯盖,依然闻得出人参香味。她没喝茶,将茶杯放回托盘里,取了毛巾轻拭脸庞,然后擦手。进浴室前,她披上放在床尾凳的晨衣,起居间的骨董立钟当当当地连续敲著。扬天莲旋足,朝双敞的门扉走过去,进入起居间。

钟声还在回响,长短针叠成一枝箭似的定在十二。

“你睡了一整个上午——”男性嗓音不疾不徐地划破钟响。

扬天莲没有惊吓,像在配合钟声余音消逝一样,悠缓地转过身子。

皇廉兮坐在临窗的Thonet长椅,地毯上两颗金色抱枕分别被一只动物放肆的前腿压住。

“早餐我和圣徒帮你解决了。”皇廉兮摸摸凸出两颗抱枕间的长鼻子。

大狼圣徒懒洋洋地抬头,餍足地伸出舌头扫扫鼻端韧皮,即又埋回抱枕中打盹。

扬天莲走动几步,窈窕的身形停在斜对壁炉的紫檀木圆桌边,柔荑往结构优雅的欧式骨董单椅椅背上搁,美眸流转看了看桌面的空杯空盘。

“等会儿,有人会收。”皇廉兮站起身,面向窗,拉开遮阳帘,看著悬在墙裙的空中花圃。“天气很好,阳光明艳……”他说著,回身凝视扬天莲。

扬天莲点点头,走向圣徒,屈膝跪坐在地毯上,手指顺过它颈背,说:“圣徒怎么会跟廉兮在一起?”圣徒是皇莲邦的宠物,不管到哪儿,皇莲邦总会带著它,不过,除了他们的新婚夜那天,她今天才又见到圣徒。仔细想想,蜜月这一段期间,圣徒完全没出现在皇莲邦身边。

“莲邦忽略圣徒,实在没什么好奇怪。”皇廉兮绕过椅座,蹲了下来,目光落在扬天莲身上。她的美丽显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也许,皇莲邦已在挖掘她……

扬天莲抬眸,对上皇廉兮那双黑得透出蓝紫色光点的眸子,好一会儿,她低垂脸庞,柔声低语:“对不起,廉兮……上次跟你的约定——”

“你早餐没吃,一定饿了。”皇廉兮打断她的嗓音,站起身,坐回Thonet长椅里。“我要他们别帮你准备午餐——今天,你跟我到码头酒馆吧,我等你换衣服。”他表情温煦,但没有笑容。

扬天莲默默站起身,走进卧室。她知道,皇廉兮等了一个上午——

皇廉兮不像皇泰清。他从来不与人正面冲突,即便他跟皇泰清一样对她和皇莲邦的婚姻充满不认同,但他绝对不会把所有的关系搞僵。

扬天莲梳理好仪容,走到起居间时,皇廉兮依旧神态平和地坐在窗边等她。

阳光从窗缝漏进来,皇廉兮离开椅座。“你好了?”他微微一笑,迳自先往门口走。

“嗯。”扬天莲在他背后应了声。

他是看见了——看见了她穿著他送给她的及踝裙装,可他没多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那种让人觉得没什么的微微一笑,他已不像第一次见她穿这衣服那样,把欣忭表现出来。

“廉兮……”她突然叫他。

皇廉兮停在门前,转头看她。

扬天莲顿了顿,欲言又止。

皇廉兮斜挑唇角,拍击手掌。“圣徒,该走了。”

圣徒双耳像雷达侦测器一样动了动,抬头张嘴吐舌,伸展后肢,摆动尾巴,跟上前。

皇廉兮打开门,看著扬天莲。“走吧。”

扬天莲垂眸,走了过去,穿越他为她开启的门。

皇廉兮跨出门外,没把门关上,和圣徒并行在她后方。

扬天莲回首看著他,在等他走到自己身旁。她想问他,为什么不关门,但是等他朝她接近时,她又没问,把问题往心里藏——她已经是皇莲邦的妻子,终究得回到这儿,等待自己的丈夫。

“莲邦当年从望月身边带走圣徒,因为望月抢走了多婕。”皇廉兮开口,眼神顺著长廊过道墙上的图,一幅一幅扫掠,声调轻松地说著。“今天,莲邦抢走了你,轮到泰清把圣徒从莲邦身边带走——”他停下语气,转头盯著她,表情多了几分深沉感,嗓音也慎重地发出:“这事我也有份。”

扬天莲停了下来,愣在廊厅那面雕花精巧的墙镜前,镜中照映出女性柔美、茫然的侧脸。

皇廉兮的嗓音持续著。“泰清说要剥掉圣徒的皮,制成离婚协议书,等你和莲邦签名——我觉得这个提议很好。”

扬天莲猛然回神,偏首望见镜里的他。“廉兮,你们不是这种人……”她的视线从镜子移开,找寻圣徒的身影。

圣徒就走在皇廉兮腿边,他停下,它也跟著停下。

“圣徒很信任你们,它不只是莲邦的宠物!”扬天莲急切地说著。

“你不是说,我们不是‘这种人’吗,你是在担心圣徒——”还是莲邦呢?皇廉兮撇嘴,摊摊手,没把话说尽,带著圣徒往楼梯间走。

“莲邦养了圣徒好些年——”

“天莲,你知道吗——”皇廉兮打断她柔腻的嗓音,心里了然,她是在担心皇莲邦。

他神情沉了沉,边走边说:“这幢滨海别墅是祭家长辈特地建给皇家使用的,正门庭院的阶梯花园有百层花坛,你那天和莲邦走上来,应该像走红地毯一样,真可惜,我没看见——”

扬天莲和皇莲邦举行婚礼时,他正沉潜在无声的海底世界,被鲨鱼围绕,那天他才了解——鲨鱼一点也不危险。

“听说你出海去了,去了很远……”扬天莲皱凝秀眉。“是工作吗?”

皇廉兮瞅她一眼,没回答。如果离这座岛的海域不远,他一定会听到婚礼乐音萦天缭绕——

他潜了快二十年的水,常常遇见海滨婚礼,偶尔还会捡到漂流在海面的新娘捧花。他不想看扬天莲吟誓约,不愿当见证人,不希望捡她抛出的捧花,情愿潜入更远更深的海底,即便氧气用完也不浮出水面……如果他可以的话,他今天就不会来见她。他非但想见她,而且是在码头管理中心得知皇莲邦离岛后,马上赶来,他像个心里有鬼的毛头小子——

皇廉兮摇摇头,理理思绪,走下楼梯。

楼梯弯角延伸的楼中楼小厅,墙上挂了几幅印象派大师的真迹,画的是皇家某代长辈。窗边的白色平台钢琴和桃花心木写字柜,是从皇家运来的骨董,全有百年以上历史,含蓄内敛中见尊贵。

“这屋子全照莲邦的品味装潢,家具是传承的骨董,每一件都刻有皇氏家徽……”皇廉兮再次开口,说的全与这幢房子有关,像在简介皇家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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