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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雪临+番外(47)

作者:章小笼 阅读记录


陆清昶觉得自己大致明白她的意思了:“你是想让大格格学文绣?不对,还是不一样。文绣是离婚,大格格这个,可以叫抗嫁?婚姻自由,现在的文人留学生们都支持这个…”

唐瑞雪笑了,“对。我是想,学校不是办起来了吗?可以让大格格来学校里挂名任个教师,教授个美术书法什么的,我想那些格格们从小读私塾,别的不谈,字一定是写的很好了——”

陆清昶突然想到了往日看唐瑞雪铺开笔墨纸砚写字的样子,忍不住一笑插话打断:“肯定是比你强,你写毛笔字像蚯蚓爬。”

唐瑞雪拧着眉头伸手当胸就给了他一拳:“你少来败坏我,我那是写惯了硬笔字!”

“哎呀,这都哪跟哪了。我说到哪了来着?对了,到时候搞一次公开课,请些记者来拍拍照片写个新闻出来,就说从前睿亲王府的大格格不愿守旧做深闺女子,如今自己做教师自立。总之,把她塑造成一个独立新女性就是了。”

陆清昶附和道:“留短头发的女学生不少见,前朝格格兼任的女教员可稀罕。”

唐瑞雪拍了拍沙发:“嗯,是这样的。这件事上报有了讨论度之后,大格格就可以顺水推舟发表声明拒绝包办婚姻,一定会有许多青年人发声支持她的。那时候不论是睿亲王要强行嫁女儿,或是陈靖川要强娶,恐怕都不行了。”

“即使睿亲王想嫁,陈靖川也未必敢娶,年轻的女人他要多少有多少,想娶大格格也不外乎是图人家那个前朝贵族的名头。他这个年纪了,没必要因为这事坏了名声影响仕途。你这个主意好是好,只是…”

“只是什么?”唐瑞雪问道,同时伸手拿过了茶几上的点心盒子。

“只是,你怎么知道那大格格自个儿愿不愿意?她若是宁愿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也不愿去抛头露面呢?”

唐瑞雪打开了纸盒子的包装,“那不一定呀…是东安市场那家!我想敏鸾会答应的,这毕竟是当下最好,也是唯一的方法。”

她又捻起一块没见过的蓝色糯米果,“这是什么口味?这颜色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太像吃的东西。是蝶豆花染的色吧?哎,你不是说大格格她是自个儿跑回北平的吗?我认为就这点看,她并不是一个完全墨守成规的人,等下你就打个电话到那王府去嘛。”

陆清昶撇了撇嘴,认为这事极可能是瑞雪剃头挑子一头热。那时候在热河敏鸾那个戴旗头、穿花盆底,在雪地里走得一丝不苟头上几支金步摇几乎不怎么晃动的古旧形象太深入他心了。他以为敏鸾未必愿意去做一个脱胎换骨的新人儿,即使只是一时扮演。

不过他还是起身准备去打电话,“好好好,我就说明天我们想请她吃饭,到时候你和她详谈。”

“对了,你今天不要再定什么餐厅了。我在杂志上看到一张食谱,是做炸酱面肉酱的配方,我等下去试试。”

“啊?晚上不出去了?”

唐瑞雪把眼睛一瞪,自以为凶相,其实在对面人看来也就是个眼波流转,“好哇,我难得有兴致想钻研一下厨艺,还没开始做呢,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不不,你请钻研吧,尽管钻研。几盆酱几盆面我都尽力吃,今天吃不完明天吃。”

当晚陆家晚餐餐桌上的炸酱面味道如何暂且不提,这个晚上那王府的晚餐餐桌上的菜肴却是无人问津;不是饭菜不够味美,是饭桌前的人思绪纷乱,实在是食不甘味。

*

次日一早,敏鸾不知会旁人,自己叫了黄包车赶着清晨的雾出了门。

她到达目的地时裁缝是有些惊讶的,现在是六点一刻,他的小徒弟刚刚才从街角给他买回来冒着热气的包子油条呢。他从业二十余年,还是头一次见那么赶早来光顾生意的小姐。

敏鸾问道:“师傅,店里有没有已经裁好的样品裙子?我急着要,等不得定做了。”

“有是有,不过…”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敏鸾,“尺码恐怕不能那么合适,这样,我都拿出来,您挑好了之后我尽快给改改,明儿一早就能拿啦。”

敏鸾摇摇头:“不行,明天太迟了,至多到今天中午十一点钟,我可以给双倍的赶工费。”

裁缝一听这是个出手阔绰的主,便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引着敏鸾去看假模特身上的样品:“哟,那…哎,那我把手头其他活暂时放放,紧着给您改吧。样品就是这边这些,都是最近最时兴的布料款式。”

敏鸾选了件涧石蓝的旗袍,布料上没什么花样,但在领口袖口处坠了些小花边,领子上的纽扣是一颗色泽上好的珍珠,看起来淡雅又不失贵气。

裁缝为她量身时,她轻声嘱咐道:“腰身的地方留一点空余,不要太松的,可也别太贴身了。”

裁缝连连点头:“好,您放心好了。现在的宽筒子似的款式不流行了,年轻小姐们都穿合身些的腰;其中有人中意更紧点的,有人想要松快点的,我们店里全能做。保管每个客人都满意。”

敏鸾无声的笑了笑,心想这样式箍在身上的衣裙,她本来是看不惯的;可是陆太太是那样穿的,这就表示他喜欢这样的,所以她今儿起了个大早,就为了来买一件新衣。都说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放到自己身上却很有几分可笑,可笑在是为博得一个有妇之夫的关注!

有些事就是解释不清又无能为力的,像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在心里演了一出人仰马翻。

*

中午十二点,敏鸾在一家门头不大起眼,里面却很宽敞的酒楼见到了陆清昶和唐瑞雪。

敏鸾穿着刚刚改好的旗袍,脚上的浅色皮鞋也是上午刚从百货公司里买来的;虽然头发还是在脑后盘了一个如从前一般复杂的发髻,但点缀的头饰比之前不知精简了几倍,全头只剩了一只白玉簪。

寒暄的同时,陆清昶和唐瑞雪明显都对敏鸾的新形象感到吃惊。唐瑞雪没说什么,陆清昶却是直接问道:“大格格今天是怎么了?衣服发型都变了个人。”

唐瑞雪认为没有哪个女性乐意被人这样直愣愣的询问衣着打扮,便悄悄把手伸到他身后,用力拧了一把他的后腰,然后冲敏鸾笑道:“敏鸾格格,咱们去二楼落坐吧,楼上有包间。”

包间内菜已经上齐,没有酒,好像请她来的目的就单单只是吃似的,敏鸾不禁有些奇怪。

陆清昶不大说话,嘴巴主要用来咀嚼,偶尔对两个女人的闲聊做出附和。当他吃了个八分饱以后,约莫着差不多了,便开口道:“有道甜品一直没有端上来,我下楼去后厨催一催。”

见他起身离开,敏鸾也不是愚钝的人,一下就明白了什么用意——包间门口不远处就站着时刻恭候的侍者,哪里轮得着陆清昶亲自下楼去后厨催菜?他无非是寻个理由有意避开罢了。“陆太太,我想你有话对我谈。”

唐瑞雪放下手中的小汤匙:“是了,我想先替子至向你请个罪,昨天在那王府的事他复述了一遍给我听——这毕竟是你的私事,但我保证,这个传播到我这就会结束,绝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晓。”

敏鸾不动声色的咬了一下嘴唇:“那算什么隐私呢?这本身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是昨日我头脑发热,提早告知了陆军长罢了。陆太太不要取笑我嘴上没有个把门儿的就好,哪有什么传播不传播的。”

说完她又在脸上调动起二分笑容,对那个起身离开的,她可以豁出去;可对这个坐在对面的,她是咬紧了牙关不肯示弱。

唐瑞雪微微愣了一下,没想到敏鸾会是这个回答:“敏鸾格格,我没有恶意,我是真心想帮你。你当真愿意草草嫁给一个压根不认识、没见过、而且年龄能够做你父亲的人吗?退一步讲,就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要硬着头皮嫁过去;睿亲…你阿玛的作为,也给这场婚姻带来了不平等性,将来日子恐怕也不会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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