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丫头把命拼(11)

他熟门熟路的来到一间大厢房,便开始进行值日文生首要的职务……打扫周遭、整理卷宗、准备当日将使用的文房四宝。

待他将室内每个角落皆扫净,笔墨纸砚皆摆妥在桌上後,其他同僚才陆续报到。

「早啊,阿骏。」

「早。」

「当旬是你值日?」

「是。」

「早啊……」众人彼此寒暄,整衣就座。

当报时的大钟传来响亮的钟声,昭告众人工作的时间已到,兵部公府内登时陷入另一种紧张的氛围。

兵部的职阶简单分明,以兵部尚书为主,下设三名军司侍郎、五名主簿,以及若干名文书生员。

兵部公府设於京城,另有设於各地驿站的总站处以便与驻守皇朝各关卡的兵将定期联系,传递例事公文,遇有紧急军情时更能以快骑传讯,平日则与皇宫侍卫队密切配合,负责皇宫的戒备。

像连骏此等文书生员的工作便是负责这些地方的公务文书往来,他每天都要经手来自边关各式各样的书信,而且每天都觉得无比新鲜有趣。

怎麽说呢?就像他此刻正在审阅的这份北方守将的定期军情报告——

……前略,那些鞑靼人没啥动作,老子是耳说他们的果王因为王后死了,一直很难过……

看到最後,连骏不得不用力咬住下唇,才不会对这篇白字连篇的报告大笑出声。

北方守将姓熊,因为其魁梧硕大的个头被人戏称为「熊将」,而这个熊将识字不多,偏偏又喜欢把报告写得特别长,「笑果」也就跟着只多不少。

忍笑之余,连骏迅速俐落地将这篇报告白字订正,重新润笔誊写在空白的卷宗上。

……前略,鞑靼军队目前并无特别动静,末将听闻消息,鞑靼国的王后去世,国王备受打击而无心於国事……

这些卷宗接下来将缄封呈给皇上过目,待皇上批奏後或下旨行事,最後归收於兵部公府的文库中,作为情资保存。

沉浸於工作中,连骏并未注意到时光流逝,直到报时的钟声再次响起,他才发现已是正午。

「放饭罗!」

「休息、休息!呼,手真酸,好累喔……」

交谈声登时充斥整间办公厢房。笔墨暂搁,这些生员三三两两成群结伴,准备好好利用这段休息时间去附近用膳,或等着家里的人送来饭菜。

「阿骏,两条街外的转角有家新开张的小餐馆,要不要一起去试试味道?」两名一高壮一瘦小的生员走到他桌边邀约道。

「好,等我把东西收好。」连骏应声时,手上的动作亦不曾停歇。

他先是将尚未使用的卷宗收好,将笔洗好挂回笔架上,最後将双手的十指洗净,动作乾净俐落得教人惊叹。

「啧啧,阿骏你这手收拾的功夫真厉害,难怪每回你担任值日文生的时候,所有的笔墨纸砚都整理得特别整齐乾净。」

「有吗?」连骏侧首,有些惊讶地接受这番赞美。「收个东西而已,谁收拾都没差吧?!」

「怎麽会没差?像我就从来不知道要怎麽样把卷宗卷好。」瘦小的文书生员名为林一郎,有点儿恨恨地道。「那该死的纸张从来不听我的话。」

「纸不听你的话,会有我的问题大吗?」这回换高壮的文书生员越楠生开口,他从大大的蒜头鼻中喷气哼道:「我的每一支笔都不肯从我命令,要它们把字写端正,却偏偏要扭给我看,害我不得不费天大的力气才能把字写好……啊,我要怎麽样才能让它们乖乖听话呢?」

「宰了一支,杀鸡儆猴。」林一郎马上提出建议。

「啊?」连骏瞠视着他认真的神情。

「嗯,宰了一支啊……」越楠生双臂交叠於胸前,一副慎重考虑的模样。

「你们不是开玩笑吧?」连骏难以置信地问。

「喔,我们当然是……」林、越两人齐声道:「在说笑啊!哈哈哈……阿骏,看看你那个表情!」

「你们……」连骏知道自己果真被戏耍了,脸色一时之间自然不太好看,但很快便和缓下来,最终只剩一脸无奈的神情。「这样很好玩是吗?」

「对呀!」两人还是异口同声应道。

连骏登时有种哭笑不得之感。「这样哪里好玩?存心招惹我生气而已。」

「就是想招惹你生气啊。」林一郎说得毫无遮掩。「我们从没看过你生气

的样子,所以很好奇啊。」

「嗯、嗯!」越楠生跟着猛点头。

话说这批新应试入兵部公府工作的文书生员,数个月相处下来,就算谈不上熟络,但对彼此的了解还是有的,林一郎和越楠生无意间发现,所有的人之中,就只有连骏始终笑脸迎人,无论工作再如何沉重乏味都不曾抱怨过,实在让人好奇。

「阿骏,其实你不是人吧?」林一郎往连骏的肩膀拍了拍。

「什麽?」连骏再次被吓着。「我不是人?」

「是神仙吧?只有神仙脾气才会那麽好。」越楠生也往他另一侧的肩膀拍了拍。

「真是够了!」连骏翻了个白眼。「我没事干嘛发脾气给你们看?我在兵部公府里工作愉快,又与你们颇谈得来,家里有人贴心伺候着,怎麽会有机会发脾气?」

「话不是这麽说。其实我啊,第一眼看见你就有种感觉,你是出身於那种用膳都有人帮忙端碗,爱怎麽发脾气都行的富贵人家吧?可是你却一派和气有礼,着实教人意外,所以今天才一时兴起想招惹……好吧,说是想试探你就是了。对不起。」林一郎终於道出自己现下这番言行背後的原因,正色致歉。

连骏大方接受他的道歉。「没关系。其实你也没有说错,我小时候有一阵子脾气的确不好,老爱生气。」

「那你的自制能力不错,现下脾气都控制住了。」越楠生亦跟着道歉,同时说出观察後的感言。「不然就是你只在你最信任、最有安全感的人面前,才会放纵自己的脾气吧。」

第五章

「我今晚不想吃辣的菜色。」连骏瞪着桌上的红椒鸡丁。

「是,奴婢马上换过。」辛海棠二话不说的将被他点名嫌弃的菜色撤下,之後再换了道口味清淡的水煮白肉。

「桌上有灰尘。」连骏的指尖抹过桌角。

「是,奴婢这就擦乾净。」辛海棠说话时,已迅速擦抹整个桌面。

连骏的双眼眯了眯,提出更多更刁钻的要求。

「我现下突然想沐浴……不,还是先喝碗汤暖暖胃……什麽笋乾汤?我不想喝那个……呋,好像有颗小石子跑到鞋子里去了!」

但无论他的要求有多刁钻,辛海棠总是从容自在的应付着。沐浴也好、临时想更换菜色也罢,最後甚至跪在他跟前,不嫌脏秽地为他脱鞋净足。

「你……为什麽肯做到这种地步?」连骏被震慑了,脑海中不由得回顾过往。「自你一开始服侍我,就麽必恭必敬,任劳任怨……」

「这是奴婢的本分。」她迅速答道。

「即使是面对我种种不合理的要求?」

「合理的要求是奴婢的本分,不合理的要求是奴婢的磨练。」她更迅速地答道。

「……你觉得这是你的磨练?」连骏瞪着她的发顶,只觉一股火气自内心深处窜烧。「我,是你的磨练?」

稍稍迟疑了下,辛海棠仍点头应道:「是。」

「而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尽你的本分?」他再问,声调更加沉冷,与内心不断窜烧的火气形成强烈的对比。

「是。」这回她仍很快的应声,但不免迷惘,不明白他为什麽这麽问,更不明白他为什麽生气。

只是,她还来不及询问,连骏已经将心中无以名状的怒火化为实际行动表达出来。

「亲。」他将脚抬起,逼近她眼前。

辛海棠一惊,抬头迎视他因怒气而备显冷厉的俊美脸孔,他凤目中的锐芒如无形的匕首剌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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