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戏社+番外(104)
……
这两天,李香岷没去上学,一直住在李香庭租的公寓里。
李香庭从学校回来的路上买了些吃的,一开门,看到李香岷赤.身坐在沙发上发呆,听到声音,转头望过来,唤了声“二哥。”
李香庭走过去:“怎么不穿衣服?”
“我不会。”
“不会?你平时怎么穿的?”
“我不知道穿什么,平时都是阿卉搭配好的。”
李香庭看着他呆呆的目光,早知月姨溺爱他,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他拉着李香岷到行李前:“按照平时穿的搭,里面衬衣,外面马甲、毛衣或者外套,下身裤子,你已经十一岁了,生活不能自理怎么行?”
李香岷看着叠好的衣服,不动弹。
“穿啊,随便搭,舒服、保暖就可以。”
李香岷忽然哭了起来。
李香庭蹲下身,拭去他脸上的泪水:“别哭了,以后没人照顾,要学会独立,力所能及的事情自己做,好不好?”
李香岷压着声抽泣。
李香庭不停为他擦眼泪:“我买了你最喜欢的栗子糕,我们穿好衣服就去吃,好吗?”
李香岷委屈地点头:“妈妈呢?”
“月姨生病了,在医院,所以你更要照顾好自己,不让她操心。你已经是个大男子汉了,不能随便哭鼻子,也不能一直等着别人帮你处理好所有生活琐事,你以后还要娶妻,要强大点,才能保护好喜欢的女孩子。”
李香岷收住眼泪。
李香庭握住他冰凉的双手揉搓一番:“衣服要穿好,才不会生病,挑几件衣服自己穿。”
他又点头,蹲下身,去箱子里翻出衣裤,展示给李香庭:“这两件。”
“好,穿上吧。”
李香岷听话地一件件套上,扣子系不住,折腾了好一会。
李香庭始终没上手,让他独自穿戴好,才把人拉到餐桌前:“可以帮我倒杯水吗?”
李香岷环顾四周。
“在白色柜子右边地上。”
李香岷走过去,将水壶提起来,学从前阿卉给自己倒水的样子,为他添上一杯。
李香庭揉揉他的脑袋,将栗子糕放在盘中,推到他面前:“谢谢弟弟,真棒。”
李香岷拿起栗子糕,咬了一大口,也说:“谢谢二哥。”
李香庭看他大快朵颐:“好吃的东西,是不是要分享给亲人、朋友?”
李香岷咽下口中的糕点,将手里递给他。
李香庭笑笑,揉揉他的脑袋:“谢谢,我不饿,你吃吧。”
李香岷噎了一下,喝口水顺顺,突然问:“二哥,爸爸死了吗?”
李香庭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同学说,爸爸犯了死刑,要被枪毙。”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过的事负责,爸爸做了错事,该受到惩罚。”
“嗯,”李香岷低下头,“我知道,他做了很多坏事,恶人有人报,我恨他。”
“爸爸虽然犯了错,但他很爱你,给了你生命和衣食无忧的生活,你不应该恨他。”
“那二哥呢?”李香岷直直盯着他的双眸,“他伤害了凤阳姐姐,二哥不恨他吗?”
李香庭摇摇头:“仅以这件事来说,他的初衷是为我好,只不过用错方式,采取了不当的手段,以至于伤害了无辜的人,我会怨,会气愤,会无奈于封建狭隘的思维,会为被压迫者不公,会遗憾自己的无能为力,不能改变邪恶的人、保护弱小的人,却不恨他。”
李香岷一知半解,继续啃栗子糕。
李香庭拉住他的手:“爸爸恶贯满盈,无数人恨他,但是再罪孽深重,已有法律惩处,你是他最亲的亲人,同样,他也是最爱你、最亲你的人,希望你还能对他保留一分爱,并以之为戒,善良、热忱地活下去。”
……
李家没落,阿卉不用再潜伏,回到邬长筠身边。
吴妈和明珠也跑路了,经历这事,周月霖身体每况愈下,已行将就木,身畔无一人陪护。
李香庭与她虽无情谊,但即便是陌生人,也不能忍见死不救,还是送人进了医院。
夜半,走廊灯光幽暗,值班的医生在办公室靠着椅背打盹。
周月霖又做噩梦了,梦到一个个满面鲜血地恶鬼来找自己讨债,她叫嚷着,拚命逃着,栽进一条无边无际的大湖里,无数只手抓住她的脚踝,将她往下拉。
直到身下一片湿意,她失禁了,才从梦魇中醒来。
周月霖一睁眼,恍惚看到床边立一黑影。
她瞪大眼,惊叫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邬长筠站在这看了她很久,没想到,她这么胆小。
如此胆小的人,是怎么做得出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的?
杀这样一个手无寸铁的妇人,再简单不过,她早可以一刀了结此人。
可死亡对她来说,太幸运了。
邬长筠看向床头放着的水果,离开病房。
……
李香文连夜赶回来,买通关系,去监狱看李仁玉一眼。
“小震呢?”
李香文冷漠地凝视久别的父亲,他不想让儿子见这个作恶多端的爷爷,哪怕最后一面:“在上学。”
“你现在手里有多少钱?”
李香文没有回答。
“帮我去找章发兴,让他救我出去,把你的所有钱都给他,他会帮忙的!”
“我没什么钱。”
“怎么可能!你的公司呢!房子!全都卖了,救我出去!钱可以再赚,我们日后东山再起!我是你老子,你不能见死不救!”
李香文看他双鬓斑白、龇牙咧嘴的模样,痛心地冷笑一声:“我早警告过您,不要碰这些肮脏的生意,您不听,现在,没人救得了您,事到如今,您只能自食其果。”
李仁玉用力拍打栏杆:“你这不孝子!我白生养你了!跟你那混蛋弟弟一个德行,好啊,一个两个全大义灭亲!我就不该生你们!”
“我也不想要您这样的父亲。”李香文不想与他沟通下去,站起身,“到现在,您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爸爸,贪念已经完全腐蚀您的身心,您就祈祷自己,别入地狱吧。”
“等等,别走!我错了,你救救我,等我出去一定改邪归正,再也不碰那些!”
“晚了。”
李仁玉见他离开,急得掰栏杆:“回来!回来!李香文——你们全都抛弃我!你不管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李香文走出监狱,身心顿时轻松下来,解脱了一般。
“他怎么样?”
“无可救药。”他看向一直守在外面的李香庭,“确定不去进去看看?”
“嗯。”
“不去也好。”李香文静了几秒,问他:“家没了,后面准备怎么办?要不要跟我去广州?”
“我可能会去寂州。”
“寂州?西北?去那寸草不生的荒蛮之地干什么?”
“支教。”
“教画画?”
“对。”
“那里民生凋敝,思想和文艺事业都很落后,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就因为落后,才要帮扶。”
“学校要求你去的?因为家里的事?”
“不是,全凭自愿。”
“你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受得了那些穷苦地方的罪,跟我去广州,不想去的话,可以再出国,经济上不用担心,我可以资助。”
“我都这么大人了,早可以自立,有一门手艺,在哪都能活下去,放心吧。只是我现在能力有限,弟弟和月姨,只能暂时交给你。”
李香文叹了口气:“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
“谢谢。”
李香文递给他一支烟。
李香庭接下,点上火,深深吸了一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