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戏社+番外(127)
祝玉生见邬长筠不吱声,捂着胸口哀怨地哼道:“我现在就是回光返照,数着日子过了,也不知道死前还能不能再见他们一眼。”
邬长筠见他眼红了,心软下来:“我带您去,您也答应我了,可别反悔。”
……
邬长筠买了六月二十九号的火车票,上等座。
自己倒是不打紧,就算站过去也无所谓,但祝玉生身体不好,这么远的路,还是让他躺着舒服点。
邬长筠大多时间在睡觉,醒来,见祝玉生望着车窗外的风景发呆,再醒来,还在看。
邬长筠知道师父生性爱自由,年轻时就几乎走遍了中国,如今腿脚受伤,终日只能困于那狭小之屋,通过方寸之窗看外面的天,能有一只鸟驻足,便能让他欣喜很久。
他太寂寞了。
两天两夜,终于到了北平。
邬长筠带祝玉生来到玉生班曾经驻扎过的小院,站在门口往里看,一个陌生的男孩跑进去,停在他们面前问:“你们找谁?”
“不找谁。”祝玉生对邬长筠道:“走吧。”
傍晚,家家烟火寥寥。
走过记忆中的老胡同,来到一户小院门口。
邬长筠刚要推他进去,祝玉生按住她的手:“等一下。”
他整理一番衣服:“去敲门。”
邬长筠到门口敲了敲。
“来啦。”熟悉的声音传来。
听着急促的脚步声,祝玉生紧握拳,心提到嗓子眼。
木门打开,崔师姑立在门口,怔怔地看着外面的人。
彼此什么话都没说,眼里却都是千言万语。
邬长筠唤了声:“师姑。”
崔师姑这才缓过神:“长筠啊,师哥,你们来了怎么也不提前通知我一声,你看我这……”她理了理头发,“正做饭呢,快,快进来。”
一向暴躁的祝玉生像瘪了气的球,老老实实点头:“欸。”
邬长筠不想打扰他们,让两个老相好单独说了会话,自己在院子里蹲着,与一只猫干瞪眼。
过了很久,崔师姑才出来叫她:“长筠,快进来,我去把剩下两个菜炒了,你照看着你师父点。”
邬长筠起身:“我帮您。”
吃完晚饭,崔师姑换了身衣裳,带他们回唱了十年的老戏楼里看看,除了戏楼老板,全是面生的脸,听说自打他们走后,这儿已经换了好几波人。
听完戏,崔师姑要带他们回家住。
祝玉生又犯毛病来,非要在外面住旅店。谁都拗不过他,邬长筠只能附和,就在戏楼附近找了家旅店。
他们早早歇下。
第二天一早,又来到崔师姑家。
中午,在这吃一顿饭。
晚上又留了一顿。
九点多,邬长筠才带祝玉生回旅馆。
老情人聊天,她插不上话,这一天无所事事,几乎全在发呆,晚上又睡不着,看祝玉生房间灯关了,便自己出去逛逛。
她走在熟悉的街头,回忆小时候的种种。
因为练功,没少被打,气坏了离家出走,在外飘荡一两天,最后还是会回去认错,再讨顿打。
邬长筠漫无目的地游荡。
回去的路上,买了点米酒。
正要走,忽然看到街对面的茶楼下一个熟悉的背影。
她追过去,看清楚,才叫住人:“你不是在寂州吗?”
……
第70章
李香庭戴了副金丝框眼镜,回头见人,惊喜道:“邬长筠,你怎么在这?”
“我陪师父过来,你呢?”
“我来办画展,前天下午刚到,太巧了,居然能在这见到。”李香庭看一眼手表,“我约了人,晚点找你,你住哪里?”
“长平旅店。”
“行,我忙完了去找你,一起吃个饭。”
“好。”
李香庭上了茶楼,进提前定好的包间,要了壶茶和点心。
坐等不到十分钟,客人来了。
李香庭迎上去与人握手:“程编辑,你好,我是李香庭。”
程编辑夹着文件包,腾出手相握:“你好,通信半年,终于得见真容,没想到李老师如此青年才俊,我还以为是位满腹经纶的老者。”
“过誉了,快请坐。”
两人相继坐下。
这半年,李香庭写过很多壁画、泥塑相关论文,一直与程编辑书信往来,没那些弯弯绕绕,直接入正题,他将新写的文章拿给他看。
程编辑看了两页,连连点头:“好啊。”
见此反应,李香庭提着的心落下来:“那麻烦您审校,稿酬多少无所谓,重点是把壁画传播出去。”
程编辑放下纸:“好是好,不过这类文章不太适合刊登。”
“为什么?”
“论点不够,大多是技法、内容上的描述,包括这些修复和保护过程、注意事项,倒像教材。这么厚一沓纸,得有三四万字了,你要知道我们杂志一篇文章最多只能容纳七千字,像你之前给我寄的那三篇,有理有据有思想,也能对应上现在画坛上几大流派的纷争,就没有太大问题。”程编辑推了下眼镜,“我倒有个建议,你就照此继续推进下去,再多写点,出书做着,我认识一些出版行业的朋友,到时候可以为你引荐。”
……
李香庭很晚才来到长平旅店,前台给邬长筠房间打了个电话。
见人下来,他迎上两步:“不好意思,叫你久等。”
“还好,反正也睡不着,”邬长筠见他一脸疲惫,脖子上细细密密一层汗,“你有事的话忙就好,不用急着赶来找我,以后时间多的是。”
“已经忙完了,走吧,去吃点东西。”
两人到小饭馆点了壶酒和两道下酒菜。
邬长筠打量他的脸:“瘦了。”
李香庭笑了笑:“都说我瘦了。”
“怎么戴眼镜了?”
“寺院没灯,天天在昏暗的地方点根蜡烛画画,眼睛有点近视,白天还好,晚上戴个眼镜看得清楚些。”
“很适合,戴上眼镜更文雅了,也成熟很熟。”
“就是麻烦些,不在意丢在哪,时常要用时找不到。”李香庭给她添杯酒,“还记得我之前信里和你提过的壁画吗?”
“嗯。”
“我选取一些局部,运过来办专题展,还有一些照片,在北平艺专的美术馆里,你感兴趣可以去看看。这些壁画损坏太厉害了,我一个人的力量远远不够,需要国家和社会的支持。”
“好,我明天去,正好闲着。”
“你会为之震撼的,我保证!”
“嗯,就只在北平吗?”
“过几天去天津,然后去沪江,就先这三个地方,因为资金有限。”李香庭口渴得很,把酒当水喝,“你呢?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拍完电影清闲一阵,就陪师父过来故地重游,见见老朋友。”
“待多久?”
“再待四五天吧,十号之前回去。”邬长筠看他的手粗糙许多,“修那些画很辛苦?”
“快乐大过于累,就是学校寺庙两边跑,废时间,学校放暑假了,我才得空跑出来,想趁这两个月好好宣传一下。”
“注意身体。”
“嗯,但我一直想把学校的工作辞了,专心搞修复和保护工作,再成立个研习机构,所以需要政府支持,拨经费,才会有人愿意加入,到时候大家一起研究、临摹,再把宣扬出去,让全世界都看到。”
邬长筠淡淡笑了:“你还是老样子。”
“嗯?”
她没有回答,却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你现在明星,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帮忙宣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