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戏社+番外(134)
……
自打从北平回来,祝玉生一见邬长筠就嚷嚷着要回去。
邬长筠知道他担心崔师姑,但这会儿两军正交火,万不能依着这老头。
祝玉生咳得脸胀红,不停地咒骂日军。
邬长筠在旁边削苹果,没听见似的。
祝玉生拿床头柜上的橘子砸她:“邬长筠!”
邬长筠偏身躲过去,不咸不淡地说:“不去。”
“我让别人带我去。”
“行啊,那你去找人吧。”
“你!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邬长筠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他:“跟你说多少次,北平打仗不安全,人都往外跑还来不及,报纸你又不是没看到,非要去凑什么热闹?”
“我会怕了那些倭寇!”祝玉生拿起苹果扔远。
“您不怕,我怕。”
“教你学戏这么多年,你一个武生出身,怎么如此胆小怕事?戏文的词你都忘了!”
“对,我就是胆小,我怕事、惜命。”她拾起苹果,洗干净,放到床头柜上,“师父又不是不知道,我好不容易从虎窟爬出来,是不会再跳进狼窝的。”
“我算是白教你了。”
“您不用说这些话来刺激我,我并不会为之所动,您非要去北平,就把你那大徒弟叫过来,看他肯不肯带您去。”她擦干手,出门去。
身后是祝玉生铿锵有力的骂声。
“邬长筠!你回来,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干脆也别管我了,别再来看我,我就是死了也不用你管。”
邬长筠在外面站着,等他骂累了,又进去,对上气不接下气的祝玉生说:“我托人去看看师姑,如果可以的话,把她接过来,你们两也有个照应,估计以后哪里都不太平,过段时间,我准备好手续,就带你们一起出国。但是您也了解,以她的性子多半是北平城都不愿意出的。”邬长筠见他别过脸,也不想再待下去,“您好好休息,我走了。”
祝玉生不说话,等人走了,又看向门口,身子立马垮了下来,长吁短叹。
……
一路上,邬长筠都很郁闷,不仅是因为祝玉生的那番话,一想到战争,她也烦。
她买半斤酒回去,路过烤鸡店,又要了最后半只烤鸡,回家待着。
随手翻开白天买的报纸,各版块皆是战况。
不太好。
邬长筠扔掉手里啃掉一半的鸡腿,把报纸揉了,随手扔到墙角。
她倒在椅子里,瞬间一点胃口都没有。
明明没做什么事,就是身心俱疲,不一会儿,她竟睡着了。
再醒来,一阵寒颤。
邬长筠起身去关窗,顺手把角落的报纸团拾起来,投进垃圾篓,再看到桌上的鸡肉,没一点食欲,包起来扔掉。
楼下传来狗吠,也不知道哪来的流浪狗,最近一直在这附近转悠。
她又把鸡肉从垃圾篓捡出来,拿去楼下堵住那狗的嘴。
是一条黄狗,正在翻垃圾桶。
邬长筠不喜欢小动物,单纯是想让它消停点,省得大半夜又把自己吵醒。
她唤两声,狗没理。于是把包着鸡肉的油纸摊开,拽根鸡翅扔给它。
黄狗伏首警惕地走过来,叼住鸡翅退到墙边吃掉,这才摇着尾巴毫无防备地找她。
邬长筠站在边上俯视大快朵颐的狗,心情也跟着好转些。
黄狗吃了会,抬头看她,张着嘴开心地摇尾巴。
邬长筠抱臂,用脚尖点了点地:“赶紧吃,打仗了,指不定哪天炮弹就扔到这里,到时候看你该怎么办。”
……
第74章
杜召和白解交换开车,昼夜不眠,赶回昌源。
杜震山接到增援的命令,整顿军队,明日便行军北上。
老九杜占尚在军校,除从文的老八杜安,老三杜和、老六杜兴都将奔赴战场。
是夜,一直水火不容的父子坐下相谈。
杜召离军多年,现无军职,只能辅助司令杜震山和副司令杜和。
杜震山却有意任其为军区参谋长。
杜兴不乐意,这一来,军职比自己都大了,便道:“现在任命军官不是要得到政府同意吗?”
杜震山横他一眼:“都他娘的打仗了,还讲什么规矩,我就要提他,你去问问下面的人,有谁不服?”
杜兴吃瘪,不说话了。
“我不需要军职,”杜召跷腿坐在老爷椅上,淡淡看了杜兴一眼,“倒宁愿下军营,和将士们并肩作战。”
“胡闹。”杜震山重重拍了下桌子,“就这么定了,都回去准备准备,明早开召会。”
杜和和杜兴相继起身,道了别。
杜召多坐几秒,刚要离开。
杜震山叫住他:“等等。”
他又坐回来。
“聊聊。”
杜召轻笑了笑:“现在是可以聊聊。”
“兔崽子,好好说话。”
杜召看向父亲:“这不是好好说着呢。”
“给你老子倒杯茶。”
杜召不动声色看着他,随后提起茶壶,添上茶。
杜震山拿起杯子饮尽,笑了一声:“你小子,虽招人烦,但老子不得不服你。”
杜召睨他一眼。
杜震山放下杯子,叹口气,拍着大腿道:“得亏当初听了你的屁话,主动倒戈了革命军,跟着他们北伐,否则,怕是不知道早死哪去了。”
“那您怎么不听听我的屁话?去抗日。”
“臭小子,跟你说过多少次,上头不允。军令如山,我能有什么办法!”
“办法多的是,真要决心抗日,违抗军令又怎样,我们本就杂军入编。上万铁血男儿眼睁睁看着国破,却只能憋屈在军营里,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不信将士们不去。”
“你就是年轻气盛,打打打,就知道打,东北抗联军的下场你没看到?”
“那是最无畏的战士,真正的中国人,我倒觉得中.共的——”
“住口。”杜震山将桌上的杯子扫落在地上,“少给老子放这种屁话,你不要命,这一大家子要,数万士兵要。”
杜召沉默了。
“行了,滚吧,你的军装备好了,去试试,还合不合身。”
杜召也不想同他说太多,起身,走出去两步,又回头:“一起把小鬼子赶出去,明天见,爸。”
杜震山愣坐着,看他的背影远去。
忽然笑了一声。
这混小子。
刚才叫我什么?
……
杜召往后院去,池边传来叫声:“五哥。”
他闻声看去,是老八杜安。
“五哥,过来坐。”
杜召坐到他旁边,握了把鱼食,喂池中鱼:“怎么了?”
“我也想上战场,可是爸不让。”
杜召没吱声,认真喂鱼。
“哥,我想去。”
“小安啊,大哥早年死在战场,十五弟早夭,现在杜家只剩五个男丁,老九做飞行员,早晚也是要上战场的,军人以死报国,乃本分,如若无一人生还,你就是杜家最后的种。”
“我们还有两个侄儿!”
“所以你更要留下,保护好小辈,姨娘,还有嫂嫂和妹妹们。”杜召拍拍他的背,“敌我实力悬殊,此战凶险万分,但只有彻底将他们赶出去,立我国威,才让吾辈后代,再不受此屈辱。
只要有中国人在,中国,便不会亡,
这一大家子,交给你了。”
……
早上八点,召会开始。
台上高挂“还我河山”横幅,杜震山立于众将领中间,高声喊道:“弟兄们,小日本占领东三省多年,现在又把魔爪伸向华北,大家恨不恨?”
台下是铿锵有力的回应:“恨——”
“恨!”杜震山朝天发一枪,“现二十九军孤守北平,中.央派我们北上拦截日军,弟兄们愿不愿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