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戏社+番外(14)

作者:Uin 阅读记录

一天傍晚,邬山月趁李香桐睡着,回店铺一趟,远远就见前方浓烟直上,再看,可不是自己的店。

救火队不停浇水,邬山月跪倒在地上,被路人扶住,眼看着火与水,烧尽、浇灭她所有的希望。

邬山月灰头土脸地回家,却发现这段时间存的钱全没了,保姆也不知踪影。

医院里的李香桐还在等着用钱,她没办法,只能去求李仁玉。

那晚风雪交加,她被拦在李家门外,跪在门前呼喊。

李仁玉携妻儿岳父家了,家中只有姨太太和下人们。周月霖打着伞出来,叫她离开,称老爷不想见她。

跪到半夜,邬山月心灰意冷,回到医院病房,却得到了李香桐的死讯。

她抱着孩子哭到天明,最终倒了下去。

昏迷一整天,醒来后,护士告诉她有了身孕,已经四个多月了。

邬山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很久没来月事了,这段时间一直忙于赚钱,根本没注意到身体的变化。

失去一个,又来一个,她痴笑着造化弄人,将李香桐的尸体带回家,为他梳洗、换衣,给他讲故事、唱童谣。

后来,尸体开始发臭,她找到辆推车,把儿子带到李家门口,一直等到李仁玉携家眷归来。

养了这么大个私生子,新夫人气得直接回了娘家。

失去亲子,李仁玉也痛心,安排人将其安葬。

却被邬山月拦住,当街痛骂李仁玉负心汉,将这几年他所作所为悉数讲出。

李仁玉见她蓬头垢面、疯疯癫癫的模样,哪还是情窦初开时绵绵话语的乖巧爱人。

可到底还是愧对于她,不忍昔日情人流落街头,便把发狂的邬山月关进了客房,送上新衣,还安排专人服侍。

无奈邬山月不吃不喝,从早到晚不停歇地咒骂李仁玉,眼睛快哭瞎,喉咙也喊坏了。

一日夜里,周月霖过来看她。

这位姨太太的样貌普通,看上去温柔娴静,不像其他男人的妾室那般娇艳可人,却深得李仁玉欢心。

邬山月披头散发颓废地窝在墙角,朝来人看过去,却注意到周月霖身后的妇人。她朝前爬两步,认出人后,忽然瞪大眼咆哮着要去抓她,却反被按住。

邬山月张着嘴,发不出声,多日未进食,身上也无力气,急得眼泪掉了下来:“你——你——”

“说不出话,就别费力了。”说话的,正是那携款逃跑的保姆。

邬山月指着二人,嘶声不清不楚地喊道:“你——们——”

“是啊,我们,她是我在娘家的姆娘。”周月霖大大方方承认,若是从前,他对这个养在外面的女人还有几分忌惮,到底还在老爷心上,可如今她这不人不鬼的样子,怕是街上的叫花子都不会多看一眼,“好姐姐,你不会真以为,你那短命的儿子是病死的吧。”

邬山月怔住了。

周月霖忽然笑得花枝乱颤:“是我叫她到你家帮佣,给你那儿子慢慢,慢慢下药,神不知鬼不觉,把他身子喂垮,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本以为要喂上个一年半载,谁知那短命鬼才撑了三个多月。”

邬山月闻此,疯了一样挣扎着朝周月霖扑过去,又被那保姆按住。

周月霖往后退一步,嫌弃地看着她,用纱巾捂了捂鼻子:“瞧你臭的,难怪老爷这么厌恶。”

邬山月脸挨着地,痛哭流涕。

周月霖端坐到椅子上,欣赏着李仁玉刚送她的粉钻戒指:“老爷不过是看你可怜,暂且把你放在这,等太太回来,你觉得,还能留你这个疯女人一命吗?你觉得,老爷还会护着你,和钟家反目?我要是你,自我了断算了,说不定你死了,老爷还能记住曾经的好。”

是啊,他若想护,自己怎会沦落到如今地步。

邬山月闭上眼睛,泪水滑落到冰冷的地面,糊了她半张脸。她忽然咬住保姆的手,疼得人嗷嗷直叫,边打她的脸边抽手。

邬山月死死咬住,生生拽下一块肉来,叫保姆坐在地上痛嚎地直蹬腿。她吐了肉,朝周月霖扑过去,使出全身力气掐住她的脖子。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保姆顾不上疼痛,赶紧又去拉她,拽不开,只能拚命大喊:“来人啊,杀人了!”

“救命啊!”

……

这事惊动了李仁玉,他负手立在门口,看着被扣下的疯女人:“你到底要怎样?”

邬山月忽然给他跪下,嘶声力竭:“周……月……霖……杀……了”

沙哑含糊的一句话,没人能听懂。

邬山月没办法,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地上写下血字。

周月霖见状,赶紧拉住李仁玉:“老爷,她怕是疯了,我看还是叫人带她去医院看看。”

李仁玉皱着眉,默认了:“也好。”

一个周字还没写完,李仁玉就走了。

邬山月抬手望着他的背影,悬了片刻,还是落下了。

昔日爱人,海誓山盟,为何会变成这样?

耳边想起周月霖的话:

“我要是你,自我了断算了,说不定你死了,老爷还能记住曾经的好。”

是啊,死了,倒干净。

她绝望地看向不远处的墙,刚想撞上去,腹部骤然一痛。

孩子。

不,她还有孩子。

邬山月往下看去,掉了几滴泪,干枯的心有了一丝生意。

她忽然仰头癫狂地笑了起来。

弃我之恨,杀子之仇。

总有一天,我要你们狗命。

……

第8章

邬山月被送去了医院,她十分配合医生治疗,在众人懈怠之际,偷偷逃了出去,跟一辆货车离开了沪江。她没脸回娘家,独自来到一个北方小镇。

一个女人,身无分文,没有了白手起家的资本和毅力,又身怀六甲,她只能先找个轻松的工作糊口。

生下邬长筠后,邬山月便入了风月场,凭着一张漂亮脸蛋,拢了不少客。

她需要钱,很多钱,不管生活,还是复仇。

这些年来邬山月身旁的男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最大的有七十多岁。她的情绪一直不稳定,经常对着镜子嘶吼,到处砸东西,有时候发起疯来连自己都打。

邬山月还给邬长筠起了个名字——邬玉霖,取那两人名中的字。她一遍遍同她重复曾经遭遇的事,一遍遍将那几个仇人注入女儿的灵魂里,要她和自己共沉沦。

最终,邬山月死在了一个包养自己的赌场老板的床上,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官府忌惮那老板势力,不了了事。

那时,邬长筠才五岁。

那个男人她熟,时常在家里过夜,还会差人送好吃好喝的来。邬长筠最喜欢巧克力,听说是洋玩意,包装很特别,里头黑黑的,又苦又甜,一块能舔几个小时。

邬山月房间总是半夜传出怪音,像笑又像哭。她偷偷看过一次,就见老板骑在母亲身上,手握住她的脖子,要把人勒死似的。

邬长筠拾起板凳上前就要砸,被老板反踢了一脚,后腰撞到桌角,至今都有道疤。

邬长筠不知道母亲是为了什么死、怎么死的,也没人调查,只说邬山月是害了脏病,匆匆就埋了。连这些年攒的钱也不知去向。

赌场老板的妻子是个好人,把邬长筠送到一个没孩子的朋友家。这家条件不错,顿顿能吃到肉,邬长筠过了一段相对安逸的日子。不料养母忽然怀孕了,一天夜里,她正睡着,被叫起来,说是去走亲戚,走着走着,走进一个乡下老头的家里。

她被卖了。

老头孤身一人,没结过婚,身上有残疾,没了右眼珠,眼眶深凹,有点瘆人。

邬长筠每天都被打,老头爱喝酒,喝高兴了要揍她一顿,不高兴了还得揍一顿。她逃过一次,被全村的人追了回来,三天三夜没给一口吃的。

饭比天大,她央求、保证、发誓不会再逃,老头酒喝多了,也就把她放了,还给了她半只烧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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