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戏社+番外(160)
小孩一言不发。
邬长筠兀自抽了会,回头看他,问道:“你是哑巴?”
小孩摇头。
“你是女孩?”
小孩点头。
邬长筠掐灭烟,走到门口:“让开。”
小孩偏身。
邬长筠打开门出去,到卫生间洗洗。
再回来,见小孩站在门口等自己。
她进房间,将门关上,换了身衣裳,拿着行李出来,对她说:“不急退房,你进去上床睡会。”
小孩见她走了,立马跟了上去。
邬长筠停在走廊,背对着她说:“我讨厌麻烦,也不喜欢废话,再跟着,要你小命。”
她大步流星地走下楼梯,出了旅馆,驾车离去。
看后视镜,小孩没再跟上来,邬长筠松口气,隔几秒,又看向后视镜,回想起刚才的话,有些懊悔。
她刚失去家人,经历了那些事,这种话,太重了。
早上,路边小店陆续开门。
邬长筠去吃了顿早饭,顺便再打包些干粮带着留路上吃,刚出去,看到两个日本兵正在撬自己车门,她赶紧过去,用最近学个半吊子的日语说:“太君,这是我的车,抱歉挡了二位的道,我立马挪开。”
日本兵驻扎在此小半月,哪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两人贼眉鼠眼的,兴奋地笑起来,要摸她的下巴。
邬长筠躲了过去,从口袋掏出四块大洋:“太君麻烦行个方便。”
日本兵把大洋拿过来收进口袋,但仍不想放过这么个大美人。
两人一前一后拦住她的路。
光天化日的,直接动手不方便,看他们不依不饶,怕是不会放过自己,邬长筠没再挣扎,假意陪笑,任两人拉拽,想着等到暗处再办他们。
还没走两步,忽闻其中一个日本兵大叫一声,捂住头往身后看去。
邬长筠也回头,只见那小孩手里拿几块石头,拚命往两个日本兵身上砸。
日本兵被惹怒,气急败坏地朝她走过去:“混蛋,找死!”
“站住!”
小孩见状,撒腿就跑。
邬长筠看两个日本兵追她而去,立马上车,想要离开。刚启动车子,顿住了,她往后看一眼,手用力砸了下方向盘,随手拿过副驾驶的帽子戴上,压低帽檐,下车追过去。
……
死了两个日本人,可是大事。
军队挨家搜捕,要抓抗日分子。
邬长筠忍着剧痛开车,腹部的血浸湿了衣裳,流到座位上,她拿件衣裳遮住血,却还觉得不安全,以防路上再遇到日军,便把车停到了一处偏僻的山脚下。
她们在树林里躲着,直到天黑。
夜里,山路伸手不见五指,邬长筠已经辨不清方向了,强撑着在树林里瞎转悠。
忽然,小孩拉住她的衣角。
“干什么?”
小孩没回答,带她朝反方向去,不一会儿,出了树林,走上一条偏僻小道。
邬长筠只能暂且相信这个当地人,至少她不会害自己。
小孩拽她走了两个多小时,来到一处小村落,约摸有十来户人家,刚进村,就听到狗叫声。
还能有狗,说明日本兵没发现这个地方。
邬长筠跟她进了一个院子,小孩到墙边的砖头下拿出钥匙,开了屋门。
熟门熟路的,应该是她的亲戚家。
邬长筠半躺到床上,感觉力气和血一样快要被抽干了,她叫小孩找些针线和蜡烛来。
没想到的是,她还拿来了纱布和小半壶酒。
邬长筠点上火,掀开衣服,露出插在腹部的半截木棍。
到底是一对二,一个不慎,被那狗日的偷袭,她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伤成这样。
邬长筠握住棍子,手却使不上劲,看向杵在墙边发愣的小孩,轻声道:“还不滚过来帮我。”
小孩靠过来,跪在床边的地上,手足无措。
“拔了。”
小孩与她对视一眼,手落在棍子上,缓缓将它抽出来。
血顿时涌了出来,邬长筠将酒倒上去,紧接着拿纱布紧紧摁上去止血。
小孩见她痛得紧咬嘴里含着的衣服,伸手去帮忙按着,忽然流下眼泪。
邬长筠看她哭了,吐掉衣服,语气温柔些:“有什么好哭的,死不了。你给我缝两针,好得快,把针弄弯,放火上烤烤。”
小孩照做,她像是会些细活,穿针引线格外熟练,三针给她缝得严严实实,最后小心系上纱布。
邬长筠脸煞白,硬是一声没吭,缓一会,对她道:“给我倒点水,再找点吃的。”
小孩起身跑了出去。
邬长筠不敢大口喘气,怕牵拉到伤口,疼得手指死死掐着床褥。
烛光在墙上摇曳,眼前却一阵黑。
邬长筠昏睡过去,小孩回来,在旁边站着,怕她死了,轻轻推推她的肩:“姐姐。”
“姐姐。”
邬长筠睁开眼。
“吃点东西再睡。”
她看向小孩,目光涣散:“你不是哑巴啊。”
一句话完,又昏了过去。
……
动作虽轻,但里里外外地跑,还是惊动了胡奶奶。
从两人进门,胡奶奶就醒了,隔着窗看一眼,是表姐家的外孙女,还带了个人来,看她旁边的女人一脸凶样,没敢出来。这会听隔壁屋没动静了才敢开门,见小孩在院里洗衣服,怕吓到她,先唤了声:“二丫。”
二丫回头:“嘘。”
胡奶奶轻轻走过去:“你怎么来了?屋里那是谁?以前没见过呢。”
“路上认识的。”
“我看她身上都是血,都快站不稳了,受伤了吧?她是不是部队里的人?”
“不知道,但她是好人。”
“你咋知道?”
“她救了我,杀了两个日本兵。”
“哎呦!女英雄啊。”胡奶奶上下检查她,“那你呢?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没事,阿强哥呢?”
“打仗去了,也不知道往哪去了。”胡奶奶又问她:“你怎么认识她的?你阿爹阿娘呢?”
“死了,村里来了日本兵,就剩我一个活下来了。”
胡奶奶老泪纵横,抱住她:“这帮天杀的鬼子,不得好死啊。”
……
山中农作物难生,他们田地少,所收无几,每家每户都养了些家禽,产出蛋制品也勉强糊口。
胡奶奶去地窖拿了些红薯上来,还加了四个蛋,给两孩子补充营养。
邬长筠不想在此地久留,一是恐有后患,二是时间紧迫。可她如今这身体实在难以起身,疼得只能躺在床上。
窗帘拉着,屋里一片黑暗,她听到外面有谈话声,听音色应该有个老太太,只不过自己醒着的时候一直没进来。
中午,二丫给她换药,清理下伤口,喝了点蛋汤,她就又昏睡过去。
直到傍晚,她的身子才稍微硬朗些,勉强也能下床慢慢活动。
邬长筠从未躺这么久过,头晕眼花地出门,本以为已经到了黑夜,没想到落日还在山腰上挂着。
正走神,听到胡奶奶唤了自己一声:“丫头。”
邬长筠看过去,直了直身体,回头对胡奶奶颔首:“打扰您了,我明早就走。”
“不急,你就和二丫在这住一阵子。”
原来她叫二丫。
胡奶奶端了盘红薯:“来,吃点东西,二丫去山上找野果了,一会儿就回来,咱们先吃,不等她。”
“天快黑了。”
胡奶奶懂她的意思,说:“二丫那孩子从小在山里到处跑,不用担心她。”
胡奶奶忽然伸手想扶她。
邬长筠警惕地闪了一下。
胡奶奶和蔼地笑了:“走,去屋里吃,外面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