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戏社+番外(52)
杜召借新鲜的血灭了雪茄,一阵“刺啦刺啦”的声音。火灭了,又随手将它扔进酒杯里。
他看向蔡三万,轻飘飘地道:“说过的话,定下的规矩,我杜末舟从不会变,给你半天时间,整顿干净,否则,这舞厅也别干了。”
蔡三万虽混在道上,但也知这人底细,一直多有忌惮,只能点头:“是。”
杜召起身,带人出了暗室,来到楼上舞厅。
刚要往门口去,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只见邬长筠穿着条红裙子,正在跳舞。
冷着的脸瞬间浮了点笑意,他摸向西服口袋,扯出方巾擦了擦手,勾勾手指,示意身后的白解上前些,把方巾扔给他:“出去等着。”
“是。”
杜召径直朝舞池走过去,从一个洋人手里拽过邬长筠,太过粗鲁,叫人差点摔着。
杜召及时拖住她的腰,“你还真是,”他将她扶正,牵着手推远,又拽回,“如鱼得水。”
……
第29章
邬长筠是来杀人的,她的脚好了,又没完全好,术后养了半月有余,行走看似正常,重心却落在脚跟,微微还有些不稳。
刚才那法国佬就是目标,眼看鱼溜了,她浑身来气,推开杜召,嘟囔一句:“真晦气。”
刚要走,杜召把人拉回怀里,宽大的手落在背后,掌住那纤细的腰:“我晦气?我哪晦气?”
邬长筠虚伪地笑起来:“您听错了,您不晦气,您哪能晦气啊,喜气的很。”
杜召握住她的手腕,缓缓往下滑,同她十指相扣:“那就给你沾沾喜气,跳个舞。”
邬长筠不想与这人纠缠,别说跳舞了,话都不想多说一句,她用力抽出手:“累了,下次吧。”
杜召哪肯放人,掌下一重,清瘦的身体紧紧贴上自己,他明显感觉到邬长筠步子不太稳:“脚好了?”
“拖您的福,差不多了。”
“听说送过去的饭全喂狗了。”
“知道都喂了狗你还让人送。”
“我就爱喂狗。”
一语双关,邬长筠听出来了。
“能登台唱戏了?”
“不能。”
“我看你刚刚和那蓝眼睛跳得挺好,怎么?现在连中国人都看不上了。”
“对啊,不得换换口味。”
“钱花完了?”
“那倒没有,还剩点。”
杜召轻笑一声:“胃口别太大,小心把自己撑死。”
“那就不劳杜老板操心了。”邬长筠见他压着自己腰,又一动不动,“不跳我可就忙活别人去了。”
杜召没给回应。
邬长筠要抽出手走,不料他更紧地握住:“还是按天收费?”
“看情况吧。”
“现在包你一天,要多少钱?”
“杜老板包的话,打七折。”
“陪,上床吗?”
邬长筠微仰脸,凝视他漆黑的双眸:“杜老板权势滔天,无数女人上赶着,还有这需求?”
他也学她的话:“对啊,不得换换口味。”
“我可不好吃。”
杜召也只是与她开玩笑,揽着她轻晃起来,嘴巴靠近她的耳边,压着声轻轻道:“好不好吃,得别人尝,你怎么知道。”
温热的气息弥散在耳边,酥酥麻麻的,邬长筠只觉得毛骨悚然,像无数蚂蚁沿着耳朵缓缓忽急忽缓地往下爬,遍布了全身。她有些受不了,偏过头,仰起脸,让自己的耳朵离他的呼吸远一些。
杜召太高了,纵使垫起脚,眼睛也只能到他的下巴,一动间,挺翘的鼻尖无意蹭到坚硬又滚烫的喉结。她也轻声道:“可惜了,我不卖身,是苦是甜,杜老板怕是尝不到了。”
一团热气窝在颈边,杜召干咽口气,喉结滚动,俯视她的眉眼。
今日浓妆艳抹,又是别种风情,看久了,容易失智。他握住她的腰,将人推走:“玩去吧。”
邬长筠踉跄一步,稳稳站定,见杜召大步往门口去了。她用力抓了两下耳朵,扫遍四周,找那法国佬。
……
白解在门口等着,见杜召蹙眉出来,迎他上车。
耳塞厮磨,身上尽是女人的香水味,仿佛浸入皮肤里似的,经久不散。杜召看向外头纷杂的人影,脑子里,却只有那对眼睛。
明明还长那个样。
怎么今日会摄魂了一般。
白解问:“邬小姐呢?”
杜召这才回过神,转了下腕表,往后躺去:“不管她。”
“走?”
“嗯。”
车开进院内,杜召进门,脱下西装,刚递给身旁候着的佣人湘湘,听到东西坠落在地的声音。他低头看去,是一只耳坠。
湘湘见其眼色,弯腰拾起交给他:“先生。”
杜召提起耳坠,一颗黑色的水滴形珠子,不知是什么材质,有些份量。
他忽然笑了起来,从湘湘手里拿回西装,转身出门。
迎头撞上进来的白解:“这又是上哪去?”
杜召阔步往外走:“不用跟着。”
白解一头雾水,进门问湘湘:“怎么了?”
“刚从西服上掉了只耳坠子下来,先生拿起看了眼就出去了,什么都没说。”
白解倒是一下子心谙,看汽车启动,一个急弯开了出去,咧开嘴角笑了。
湘湘见他一脸高兴,问:“你笑什么?”
“春天来了。”
“啊?这都快夏天了。”
白解摊了下手,脚步轻快地上楼:“等着看吧,说不定这个家马上就热闹了。”
湘湘立在原地片刻,听他此话,想起先前一直去送饭的那个女人,立马反应过来,追着白解上楼:“等等啊,快跟我说说什么情况!”
……
那法国佬在舞厅待不久便离开了,邬长筠继续跟着,见他又换了个酒馆继续喝酒。
自己这一身红色太过招摇,她躲进漆黑的巷子里,将红裙脱下来,反面,是黑色。她快速套上,转移到酒馆对面的三层楼天台,等人出来。
约过了一个半小时,法国佬才醉醺醺地出来,门口的黄包车夫问他要不要坐,法国佬摆摆手,还用法文骂了那车夫两句,踉踉跄跄地走开了。
邬长筠远远跟在人后,见他趴在路边哇啦哇啦吐起来,吐够了,扶着墙站起身,看到旁边路过的女孩,扑过去就要亲人家,把女孩吓得猛抓她。
邬长筠刚要上前,女孩侥幸挣脱了。
法国佬朝她飞了个吻,继续前行。
他是个外贸公司的经理,骗了不少中国女孩,雇佣者是受迫于他的其中一位,失了身还被骗了财,工作也丢了。
邬长筠盯着前方魁梧的男人,西装革履,名表名鞋,一身昂贵的香水味,看上去光鲜亮丽,实则烂到了骨子里。
骗什么不好,骗女人。
该死。
不能再磨蹭下去了,本来脚伤就不能大幅度动作,想着速战速决,没想到遇到杜召。直到现在足足浪费两个小时,再拖下去,脚上受力时间过长,就白养这么多天了。
邬长筠将绾住长发的簪子拔出,黑发瞬间倾泻。她紧握簪身,抠了下隐藏轨道,簪尖忽然变成锋利的刀。
月晕欲雨,凄清的街巷潮湿、阴暗。
她盯着隐入黑夜的庞大身影,加快步子跟了上去。
……
等明天下死亡通报,邬长筠再去陈公馆领赏金。她住的这一片远没有租界热闹,各家各户都熄灯了,一片寂然。
湿哒哒的青石板上,只有她清晰的脚步声。
刚要拐弯,一个黑影撞入眼帘,邬长筠未看清人,条件反射要出招,却被那人握住手腕,按在了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