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戏社+番外(65)
霍沥叫他,杜召与人碰个杯,喝一口,再看过去,见邬长筠没在座位上了,四处扫一眼,才看到她正与一个男人跳舞。
他放下杯子,脸垮了下来。
霍沥在旁观察他好一会儿了,站起身顺他视线看过去:“什么美人,叫你一晚心不在焉的。”他目光落在邬长筠身上,“蓝裙子那个?”
杜召回脸,没吭声。
“我叫人帮你把她喊上来?”
“不用。”
“真不用?”霍沥故意道:“那我下手了?”
杜召拾一个橘子砸过去:“叫我来什么事?”
“就是跟你那洋舞厅借几个人,过来热闹两天,你看我这人烟稀疏的,快倒闭了。”
“倒了好,我接手,改成布行。”
“胃口真大,你再涉足几个行业,别人生意没法做了。”
“那你就好好经营。”
“人的事怎么说?”
“行啊,生意好了给我抽成。”
霍沥撇着嘴连连摇头:“你真是满脑子钱。”
杜召倒了杯酒,往下看去。
谁不是呢?
……
邬长筠本要坐黄包车回去,杜召叫白解把人叫过来,让她跟自己走。
工作了一天,还得对付形形色色的人,邬长筠累得很,闭目养神。
杜召在旁边见她睡着了,用腿撞了一下。
邬长筠睁开眼看过去:“干什么?”
“玩得挺开心啊。”
“托您的福。”
“你要去做舞女,准能当个头牌。”
“那怎么行?还是跟着杜老板混更有前途。”
杜召听她这话,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嘴角微微翘起,身心舒畅地往后靠:“拍摄怎么样?”
“还行吧。”
“还行吧?你就这么跟老板汇报工作的。”
“你也没说是汇报工作。”
“那你汇报汇报。”
“早上六点半起床,先去百货公司剪了个彩,快八点去见导演、编剧和几位演员,聊了下剧本,十二点半吃午饭,休息一小时,下午拍海报和封面,直到”
“停。”
邬长筠立马闭嘴。
“你还是睡吧。”
“谢老板体恤。”
杜召见邬长筠一动不动,以为她睡着了,光明正大地盯着。回忆起来去昌源的路上,她也是动不动就睡觉,不经意间,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
车子一个急刹,邬长筠倏地睁眼,与他的视线撞上。
杜召挪开目光,冲白解道:“怎么开的。”
“野猫。”
邬长筠脸转向窗,又闭上眼。
杜召问:“没睡着?”
“嗯,琢磨剧本。”
“还挺敬业。”
“不能给老板丢脸。”
车平稳地停在巷口,邬长筠同他告别,下车走进巷子。
刚踏上楼梯,杜召忽然出现在身后:“不请我喝两杯?”
邬长筠停下来:“您还没喝够呢?”
“酒够了,茶没够。”
“巷子出去右转第三家,茶铺。”
“关了。”
“刚才路过还没关。”
“现在关了。”杜召见她不乐意,手插着口袋,“过河拆桥啊,我就没点利用价值了?”
“老板这是哪里话,我只是有点累。”她故意叹一口气,“不过再累还是得招呼老板,请。”
杜召跟着进房间,还是又破又温馨的感觉。空荡荡的大房子待腻了,竟觉得这种环境也不错。
邬长筠倒了杯茶给他。
杜召坐下,两口喝完,又说:“饿了。”
邬长筠从包里拿出肉干给他,是今天拍摄时工作人员给她的。
“想吃热的。”
邬长筠什么都没说,进厨房给他做了一碗面,端出去后,便坐到书桌前翻剧本。
两人皆沉默,狭小的空间,只有他吃面的声音。
杜召吃完后,靠在椅背上,静静注视会儿她的背影,良久才起身:“饱了,改天见。”
邬长筠目光停在一行字上——我想我已经爱上了你。
耳边是他沉重的脚步声,每一下,似乎都试图震醒她的神魂。短短几秒,过去种种如加速的影片在脑子里放映。多次告诫自己划清界限,不宜过分纠缠,怎么就变成现下这个境遇了?
邬长筠盯着那个“爱”字,皱起眉,身后这个男人,最近太不正常了,一直沉浸于赚取大把钞票的喜悦中,竟忽略了这些。
她只想鸟尽弓藏,若变成作茧自缚,就得不偿失了。
邬长筠故意提:“吃了面不给钱?”
杜召停在门口,回头看她,一盆冷水浇下来,叫他也清醒几分,什么话都没说,掏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
“多了。”
杜召俯视着她,眼里的光淡了许多:“早点睡。”
人走了。
邬长筠看向桌上还冒着点热气的面汤,愣了会神,起身将它倒掉。
杜召到楼下点上根烟。
不远处的壁灯坏了,一路黑漆漆的,只有一丁点星火,随他飘动。
杜召走到转角,回头又往她的窗口看一眼,忽然觉得手里的烟毫无滋味,徒手掐灭,快步走出阴霾的长巷。
……
陈修原买了盆花回来,见杜召一脸阴郁地进门,打招呼:“回来了。”
“嗯。”杜召看他正浇水,“怎么买花了?”
“你这屋里一点生气都没有,路过花店就买了盆。”
“我可没这闲情逸致,你走时候带走。”
“叫湘湘每日浇下水就行。”
杜召拿起桌上报纸迅速翻看:“什么时候走?”
“我才来两天。”
杜召从报纸里抬眸:“真就只是来看我?”
陈修原抚摸花叶,察觉到他的目光,也抬脸:“不然呢。”
杜召与他对视几秒,扔下报纸:“那就多住些日子。”
“沪江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推荐推荐。”
杜召想了一番:“没有。”
陈修原笑起来:“好歹说一个,你不带我逛,我也好自己出去走走。”
杜召实在想不出什么有意思的地方:“那就去听听戏吧,同会路有一家红春戏院。”
……
陈修原在沪江待了四天,这趟行程表面上是散散心、看看外甥,实际是有任务在身。
联络地点就选在红春戏院,对方在他之前到,暗号是一顶棕色宽檐帽。
陈修原找到人,坐到旁边,低声念唱:“头通鼓,战饭造。”
男人斜眼看过来,接上这耳熟能详的戏词:“二通鼓,紧战袍。”
“错了,是两。”
“您记错了,确实是二。”
“是嘛,惭愧。”陈修原手搭在茶桌上,点了两下,“先生也爱定军山。”
“是啊,可惜今日听不着了。”男人笑着为他倒一杯茶,“尝尝,上好的碧螺春。”
“抱歉,我只喝铁观音。”
“那真遗憾,我只能自得其乐了。”男人摘下帽子,放在茶桌上。
陈修原听了会戏,也将帽子摘下,盖到他的帽子之上。
台上精彩地打斗,鼓声急促,博得满堂彩。
陈修原旁边的男人听完这一曲,拿起上面那顶帽子,便离开了。
交接完成,他拿走的是陈修原的那顶,内衬里缝了字条。
陈修原没有立马走,索性无事,便又听了会。
……
邬长筠难得有空,过来唱一场,一下台便卸妆离开戏院了。
陈修原觉得后面的戏不怎么样,也拿上帽子起身,刚出门又遇上个熟悉的身影:“你也来听戏。”
邬长筠闻声看过去,想起是在杜召家门口撞到那个男人,还是一袭长衫,只不过戴了副眼睛:“不听,唱。”
陈修原差点忘了,她就是杜召带回去的戏曲演员:“上次在阿召家遇到过,我叫陈修原,是他的小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