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沈嘉聿并不知道，这对于齐筝来说是多么惊喜和承重的话。

大概是由于沈嘉聿的语气里带了笑意，齐筝也不自觉跟着笑了：“你明天什么时候回来呀？上午会在学校吗？”

她不再提其他的事，背靠在树上和电话那头的沈嘉聿安静地聊天。

“买的红眼航班，到千湖估计凌晨两三点，上午还得去趟公司，最早也只能下午到学校了。”

提到这个沈嘉聿就有些懊恼。最近累是一回事，想齐筝又是另一回事。

“不着急，但也要注意休息，如果太累的话下午最好也休息一下。”

“没事，我……”沈嘉聿顿了顿，声音又放轻柔了些，“我想早点见你。”

齐筝略微愣了愣，而后垂眸，看着掉落在地上的树叶：“好啊，那我等你来见我。”

“嘉聿，”她停顿片刻，接着说道，“我也想见你。”

她说得自然，可这下轮到了沈嘉聿那边许久没有动静。

许多人都说沈嘉聿是个温和甚至有些圆滑的人，要做到这点并不容易，除了好脾气外，还需要一些敏锐的洞察力。

见的东西多了，自然会看得清楚，自然会觉得厌倦，也会觉得许多东西渐渐没有了必要，也就渐渐开始不去计较。

这的确让他省了不少事，但也让他开始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对自己感受的重视。

齐筝喜欢他吗？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怀疑过齐筝对于他成为她男友这件事是不是可有可无，可后来又觉得没必要想得太多。

因为无论如何，他们都已经是情侣。

这件事上，沈嘉聿用了和其他所有事一样的处理方式。

可偏偏齐筝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他知道了自己想要更多，所以对于从前不在意的事也在意了起来。

齐筝不是没说过想他，可他清楚，这次是有些不一样的。

沈嘉聿看着窗外的夜景。此时虽无月也无星，但霓虹闪烁，照亮了目光所及之处。

“睡着了吗？”齐筝有些困惑的声音传来，越说音量越小，仿佛真的担心把睡着的他吵醒。

沈嘉聿起了些逗弄她的心思，顺势一时半会儿没出声。

齐筝拿开手机看了看，依旧在通话，并没有挂断。

如果是沈嘉聿的话，那不说话的原因可能真的是睡着了吧。

齐筝越品越觉得是，也不禁想到他最近连给她发消息都是抽空，恐怕真是忙得很。

她将手机靠近唇边，用气声说了声：“那，先晚安。”

晚安后便是挂断的提示音。

听到提示音的沈嘉聿第一次觉得，不像平时和她挂断电话时那样空落落的。

他笑了笑，刚准备息屏，却发现有条消息进来。

是夏念森的。

他没多想便点开了。两人的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假期刚开始几天，关于礼物的事。

夏念森：【纪怀序的事你知道了吗】

沈嘉聿略感诧异。怎么，今天是什么纪怀序主题日吗？

沈嘉聿：【知道，怎么了】

夏念森：【齐筝跟你说的？】

夏念森回得很快，仿佛就在手机前等着他的消息。

沈嘉聿：【对。所以怎么了？】

等了很久，沈嘉聿都没等到一个回答。他虽觉得莫名，却也没过多纠结。

毕竟他很清楚夏念森和纪怀序不对付，今天这事夏念森不可能不知道，会问起也就不奇怪。

至于问起齐筝，他并没有多想。也许是夏念森知道他最近忙没关注学校的事，被齐筝告知十分情理之中。

齐筝挂了沈嘉聿电话后，心里已经彻底平静无波了。

她在某些时候走了神，忘记了最重要的事，而现在她呼出一口浊气，顿感神清气爽。

齐筝拍了拍靠了树的衣摆，准备走另一条路离开。

然而她刚一抬头，却见到站在不远处的纪怀序。

此时他的身边已经没了柯晚璎，而他也正朝齐筝的方向看过来。

两人的距离刚好够看清对方脸上的神情，所以齐筝看到了纪怀序那副近乎于漠然的样子。

很陌生，却又那么合理。

齐筝想，自己应该也不曾真正认识过他。

她并没有刻意无视纪怀序，而是朝他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纪怀序并未回应。

在他的目光中，齐筝没有停留，按照既定的打算，从另一条路离开了。

十月的夜晚，已经有些冷。

纪怀序觉得自己可能感冒了，又或者是发烧。不然为什么头有些晕？不，是晕得发疼。

他松开一直无意识握紧的右手。手掌心已经红白一片，手指在微微颤着，他却没有办法控制。

于是他又尝试着握紧，疼痛似乎让对失控的恐惧淡化了一些。

齐筝看见了。她应该是看见了。

他明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总归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所以觉得意料之外，觉得有些难堪，也是可以理解的。

纪怀序眨了几次眼，摊开手心。

又眨了几次，握紧。

心里渐渐平复下来。

他没什么好后悔的，是他自己要低头求人的。是他在柯晚璎来找他的时候，默许了她的帮助。

也是他在柯晚璎凑近他的时候，忍住没有远离。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得到了实打实的好处，受益者是他。只要他愿意，这是多么轻而易举的一件事。

他真的没什么好后悔的。

纪怀序阖上眼，几秒后又缓缓睁开。口袋里消息震动，他望向身影已经消失的方向，最后转身进了宿舍楼。

***

齐筝第二天是被一通电话叫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点开手机，连对方是谁都没看清就接了起来，“喂”字说得很模糊，说完的下一秒感觉就又要睡过去。

“筝筝……在睡觉？”

沈嘉聿的声音齐筝很熟悉，她翻了个身揉揉眼睛，打个呵欠，又眯着眼睛看了看屏幕上方的时间。

八点半。

今天不用早八，她就算要卷人也从不早起，所以一般就睡到自然醒，沈嘉聿是知道她的作息的，怎么现在打电话来了？

“嘉聿……”她在床上伸了伸懒腰，又翻了个身侧躺着，“怎么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

沈嘉聿的语气带了些歉意：“抱歉，吵醒你了。我是想告诉你我到学校了。”

齐筝的脑子还没完全醒过来，沈嘉聿说完后过了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啊？”

沈嘉聿听着她的语气有些忍俊不禁：“你没听错，我到学校了。”

但他很快又补充：“不是要你马上起床的意思，只是我可能太兴奋了，刚刚才想起来你今天不会起那么早……”

“不对，”齐筝撑着床坐了起来，“你现在在哪？”

“学校。”

“不是不是，”齐筝又坐直一些，“你别告诉我你就在楼下。”

沈嘉聿默了片刻，又没忍住笑了出来：“好吧，我真的在。但你真的不用……”

“你等我十五……十分钟吧。”齐筝没让沈嘉聿说完，直接做了决定。

沈嘉聿原本就是压抑本能考虑她的感受，这下得了她的主动，那欲言又止的话就止住了。

他收起手机，抬头看了看她寝室的楼层，满心期待地等着她来到面前。

齐筝起床的速度的确是很快，洗漱换衣服梳头一气呵成，到楼下的时候刚好十分钟。

沈嘉聿接住差点没刹住车的齐筝，哭笑不得：“我多等几分钟又不会怎样，你不用赶时间的。”

齐筝站好，义正辞严：“那不行，我没开口就算了，既然开了口还是要说到做到。”

明明是很正经的话，沈嘉聿却仍是听出了些机敏狡黠的味道。

面前的女孩眼角眉梢流转着八九点的日光，透明得很。

沈嘉聿没忍住，抬手拂了拂她的鬓边。

齐筝侧眼看了看，笑容灿烂：“我说小沈同学，没睡几个小时，甚至还翘班来找我，不会是打算就傻站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