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说话啊？”

她唇瓣微张，最终紧紧抿在一处。

“呵，小结巴。”

“结巴能说顺口溜吗？”

细细的，密密的寒意顺着脚底往上攀，她猛地睁开眼睛，眼泪在一瞬间涌出来。

她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右手从缝隙里伸出去拿到玩偶。玩偶中的熏香在被子里铺散开，像安慰剂那样抚平她心里的燥与不甘。

上午十点左右，她被二姨打来的电话吵醒。

“小葵，你最近什么时候有空？”二姨语气兴奋，“你记得你孙伯伯吗？不记得没关系，他儿子这些天从国外回来了，说要找个差不多的媳妇一起去国外生活，我已经把你的微信推给他了，你记得到时候给他通过一下。他名字叫——”

宋葵挂断电话，把手机丢出去。

落在地毯上的手机坚持不断地振动着，约莫拨了五六次，打电话的人终于放弃。

没过多久，电话又响了。

宋葵给她妈妈赵洁英单独设置了一种电话铃声。她深吸口气，从床上爬起来，捡起手机，再深吸口气，接通电话。

“小葵，你没事吧？”赵洁英低声问，“是不是不舒服啊？你二姨说你不接她电话。”

宋葵咳嗽一声：“在，开会。”

赵洁英的脸离开话筒：“姐，小葵在开会。”

“哟，开什么会？开会能有结婚重要？”二姨抢过电话，“小葵不是我说你，结婚这事你自己要上上心，你不结婚你妈妈怎么抬得起头？你知道我给你找这些资源有多不容易吗？”

小舅舅的声音挤进来：“宋葵，前几门亲事你吹了算了，这次你一定要把握住，你孙伯伯家老有钱了，嫁过去你什么都不用干，专门享福！”

二姨：“你不要总是看脸，男人有个模样就行了，把二姨的话放在心上，二姨不会害你的。二姨今年铁定把你嫁出去！”

小舅舅：“真的好好考虑，他家真的有钱！国外好多房产！”

挂断电话，微信收到一个名叫孙安的男人发来的好友申请，宋葵没有理会，直接去查飞往海外的机票。

惹不起她往外躲总可以吧？

反正工作室也不需要她了，她留在温市没什么意思。

正看着，微信收到赵洁英发来的小作文。

宋葵大致看了一眼，意思是妈妈年纪大了，要看到孩子幸福才安心。二姨说话不好听，但也是好心。又带着宋葵回忆一番当初二姨对她们母女俩的照顾，要宋葵懂得感恩。

宋葵盯着孙安的好友申请，心里一阵阵烦躁。

孙安不成，还有李安、冯安、王安。

除非她真的抛下赵洁英独自逍遥，否则有恩情挡着，她必须按照二姨的意思来。

她挠挠后脑勺，点击同意。

下一秒，孙安打来视频通话，她惊得直接挂断。

孙安：「？」

宋葵不悦地也回了个问号过去。

孙安：「害羞？」

宋葵耐着性子：「我在开会。」

孙安：「呵呵，行吧，我后天下午一点半有空，我们在海埔花园里的爱瑞茶餐厅见面。有问题没？我不习惯等人，你尽量早到。」

宋葵懒得搭理他，五分钟后，二姨打来电话。

“小安说你不回他消息？啧，不是二姨说你，你怎么老不爱回消息？”

正在刷牙的宋葵：“……我在忙。”

二姨：“你能忙什么？小安才是正经的大忙人，一个小时转手几百万美金！你不要打马虎眼，赶紧回人话。这事要是成了，你以后就是阔太太！”

宋葵沉沉气息，挂断电话，点开孙安界面，给他回了一个「嗯」。

孙安：「OK。记住，后天不要化妆，我不喜欢女生化妆。」

宋葵：「哦。」

孙安：「听说你有点结巴？算了，后天见面再说。我要忙了，这条不用回。」

洗漱完毕，宋葵也不吃饭，窝进沙发玩手机。

傍晚，她刷到季先的花边新闻。

这些年，关于季先的花边新闻全是狗仔队捕风捉影瞎掺和，连张像样的照片都拿不出来。

而这次，狗仔队终于拍到照片了。

季先跟一位长发美女坐在太阳伞下喝茶。照片是从美女背面斜着拍过去的。

她穿着时髦的春装，单看发质和身段就知道颜值不俗。季先正看着美女，长眸里含着淡淡的笑意，宋葵莫名想到了黑白电影中的温情片段。

标题中写着“疑似隐婚”。

宋葵把这四个字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截屏下来，在微信里找到季先。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半晌，最终退了出来。

-

雨下过后，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泥土腥。

春日的阳光暖融融的，稍微在外面动一动就要出汗。

宋葵穿件半旧的黑色连帽卫衣，下身配件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头发扎成一个高马尾，素着一张脸，步伐懒散地走出门。

海埔花园被方灿戏称为鱼钓场所。真真假假的公子小姐相互交锋，乐子不断。

灰扑扑的宋葵与这地方格格不入，她四处逛了逛，挨到下午两点二十九再去孙安说的茶餐厅。

其实孙安两点二十分才到，在得知宋葵不在以后火冒三丈，但想起介绍人给他看的照片，他压着火暂且等着。

这年头，照骗太多，如果宋葵的模样跟照片差不多，他就算了，如果真是照骗，他自然有办法找回场子。

他觉得女人聪不聪明不重要，漂亮就行，尤其身材，要辣。

明星模特之流维护成本太高，不如找个普通家庭的小美女，将来随他怎么样，总归不敢闹。

他盯着一个旗袍美人的腰看了一会儿，等旗袍美人回眼瞪他，他老练地露出一个痞痞的笑。

旗袍美人白他一眼，踩着高跟走了。

旋即，他看见了另一个美人。

她不是浓艳型的，露出来的皮肤白得晃眼，眉头微微蹙着，瞳孔里散出丝丝冷气，但由于她五官精致，这种冷气变成颇有情调的小脾气。

卫衣宽松，看不出身材，他的目光落到她两条腿上。

笔直，有力。

孙安登时觉得口干舌燥，他咽口唾沫，径直冲她走过去。

“你是宋葵？”他用打量货物的眼神侧过脑袋看她后腰，再顺着后腰一路看下去，他咳笑一声，“我是孙安。”

宋葵极不舒服地往后退了一步。

孙安比宋葵高了一点，身形却是宋葵的三倍大。肚子把衬衫和裤子彻底顶开，身上发出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贪婪的眼神上上下下扫视宋葵，宋葵当即决定不要跟他喝茶！

孙安可比她老道，他虚握着宋葵胳膊肘，一边请她往里走，一边跟她说他已经订好了餐。

宋葵一看就是个脸皮薄的，果然，他在众目睽睽下做足姿态，宋葵便不好甩脸子离开。

他知道现在的女人都爱以貌取人，可是谁不爱钱呢？跟了他，能拿绿卡！

宋葵落座以后用流利的英文道：“很抱歉耽误了您的时间，我并没有结婚的打算，我是碍于家里亲戚的面子才过来见您的，不如今天这顿由我来请以示赔罪。”

孙安也用英文回答：“不着急，我们先聊聊。下午我陪你逛街吧，商场里的品牌随便挑，买几身好衣服。”

宋葵笑：“不必麻烦。我是摄影师，爬山睡草丛是常有的事，衣服什么的穿着舒服就行。”

孙安：“摄影师能挣几个钱？”

“不是钱的事，这是我的事业。”

“女人做事业还不是为了提高身价方便找个好男人？这样吧，我们先去商场转转？”

“看来我们两个没有共同语言呢。”宋葵站起来，“相亲相亲，要先相看中意才行，既然相看阶段无法中意，我们就不必继续了，再见。”

孙安用中文说：“介绍人说你是个结巴，你是说英文顺溜说中文磕巴？你还真是不爱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