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权隔着铁丝网问：“夫人是想走一遍那人走过的路？”

“嗯。”宋葵重新戴好手套，“你在这里等我。”

她从录像中看到那个男人往左边走了。

右边顺着往下能到商业区——紫云苑的东门也是往那边开的。

但是左边……左边是上坡。

宋葵看眼挂在行道树上的摄像头，快步爬坡。

道路越走越狭窄。

左侧是长长的铁丝网，右侧是高高的山墙，宋葵不认为出了紫云苑后他会大费周折地攀墙走。

没有必要。

他要逃，只需要顺着坡去商业街，他却选择了荒凉的上坡。

不合理。

没过多久，宋葵被一堵石壁拦住去路。

这堵石壁后面是紫云苑的假山。

宋葵抬眼看铁丝网。

下一秒，她翻了进去，没有丝毫犹豫。

她落在植物园的树林，在这片林子里，宋葵没有发现监控。

沿着路径往前走，经过石拱桥，她看见了半山坡上的一栋别墅。

宋葵把张权叫过来，张权纳闷：“您怎么翻回来了？”

“前面没路。”她指着那栋别墅，“谁家？”

张权食指轻推镜框：“这个专业对口，我去查。”

-

“谁让你把宝宝丢进紫云苑的？！”黄元梨气得抓起鱼缸里的金鱼砸俞凌超身上，“瞬间就有人查，查到我们身上怎么办？！”

俞凌超弯腰捡起金鱼，瞥她道：“你太小看我了。我没避讳监控，一路让他们看着我翻出去，他们肯定猜不到我是紫云苑的人。”

黄元梨的气消了点。

俞凌超拎住金鱼尾巴，提起来看金鱼鱼嘴一张一合，他灰白色瞳孔往里缩了缩，伸出舌头去舔金鱼的嘴，磨磨牙，怜声道：“好宝宝，乖宝宝，真可爱~你为什么这么可爱，让我亲亲，让我亲亲，快让我亲亲！”他张嘴咬掉金鱼的头，怔了怔，呸地一声吐出来，“好苦啊，这宝宝不乖。”

黄元梨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俞凌超启开瓶红酒喝：“听说又有人在举报视频？这回还联系上了平台高层？”

黄元梨不以为意：“怕什么，又没杀人。”

十点半，直播铃声敲响，黄元梨身穿洛丽塔服饰，脸上罩有狐狸形黄金面具，俞凌超提上来一只装有小奶猫的篮子，弹幕密密麻麻地直刷“可爱”。

「可爱死了！我血槽要空了！」

「粉粉嫩嫩的小爪爪。」

「眼睛呢眼睛呢，哦，眼睛还没有睁开。」

「好像小婴儿啊~好可爱！宝宝好可爱！」

「吃掉它！」

「吃掉它！！」

「吃掉它！！！」

俞凌超慢悠悠拿起手术刀，屏幕突然变黑。

万籁俱寂。

他啧了一声，扭脸看黄元梨，黄元梨拿手机打个电话，过了半分钟，直播间重启。

「刚刚怎么回事？被人举报了？」

「好恶心啊，谁啊？」

「我等不及了，吃掉它！快吃掉它！」

俞凌超笑了笑：“请诸位稍等片刻，在下这就为诸位上菜。”

……

宋葵点开何间旭发来的链接，链接显示失效。

何间旭：“现在有部分人已经发现有人直播虐宠了，盯着举报，我也联系了各方平台，过不多久他们的流量应该会断掉。”

宋葵将张权搜集给她的资料拍照发给何间旭：“你看看这位是不是萌萌居的老板。”

何间旭：“对，黄元梨，互联网公司M&X董事长的女儿，萌萌居是她开的，流量爆炸，现在红得要命，热搜天天有她。”

这几个月何间旭一直在关注萌萌居，可惜宋葵他们去拍过一次照以后萌萌居就谢绝接待线下游客，只拍视频赚取线上流量，即便何间旭动用关系也无法打进去。

宋葵将猜测告诉何间旭，何间旭立马打电话报警：“迟一秒都是对生命的不尊重。”

宋葵：“没证据，警察即便来了也只会隔着门问一下，而且虐宠不犯法。”

视频那边的人气得脸都红了：“那怎么办？慢慢查吗？那要查到什么时候去？以M&X的实力不可能让黄元梨的直播断流，举报没用。”

宋葵：“你不是在做纪录片么，开始了么？”

何间旭一怔：“开始了啊，现在已经规定好核心与故事线了，素材也拍了一些，不知道能不能用。”

宋葵：“嗯，把素材发给我。对了，我听说你姐和微博老总认识？”

何间旭明白了：“你等等，我先传你素材，然后打电话跟我姐说。”

宋葵白天跑了一天，这会儿对着电脑剪辑视频只觉得昏昏欲睡，她揉揉眼睛，把笔记本搬到阳台。

阳台上开有艳丽的茶花，对着电脑累了她便看看茶花，带着凉气的秋风送来兰花馥郁的香气，闻着神清气爽。

半夜十二点，她伸个懒腰，顺便接通季先打来的视频通话。

季先见她坐在阳台里，好奇问她怎么不准备睡觉，宋葵缓缓眨了下眼，说在等他视频聊天，待卧室怕睡着。

季先自然知道她是开玩笑：“在工作？”

宋葵点头。

她穿件乳白色丝质睡裙，肩上搭着条针织围巾，松松垮垮的。因为盯电脑盯久了，眼圈泛红。脸蛋不见血色，唇瓣泛白，眼睛虽是笑着，里面却含有愠怒。

季先：“有烦心事？”

宋葵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工作的事，有点麻烦，不过快好了。”

季先：“天气凉，去卧室吧，别感冒了。”

宋葵先把手机拿进卧室，然后再把笔记本拿进来。

她坐在床上继续跟季先视频，季先见她没准备睡觉，料想她工作还没有做完，于是说声早点休息，便把视频挂掉了。

宋葵也不耽误时间，把笔记本放腿上，继续剪辑。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张权给她发来与季先的聊天记录。

季先问了点宋葵近况，张权的回答全按宋葵预设的来，没有向他透露虐宠的事。

宋葵如今仍对私生粉事件心有余悸，不为别的，单只担心季先的安全。虽然她不确定季先对她的感情，但她知道师兄是在乎她的。

将心比心，她能用一张手破皮的照片在季先面前刷刷存在感，却不能真让他感到担心。

这次事情可大可小，且走向不明，她不可能让季先因忧虑她的安全而分心。

剪好视频素材，写好文案，凌晨三点半，她把东西发给何间旭。

何间旭秒回：「你休息，剩下的交给我。」

宋葵想，她也的确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了。

她自问不是圣母，她爱吃肉，不够格去要求什么，但她不希望有人以虐宠的方式博取关注、赚取流量，更不希望有人以虐杀取乐的方式夺走生命。

无论哪种生命，都不该成为恶趣味的献祭。

-

宋葵迷迷糊糊睡了一个多小时，睁眼便刷手机。

#抵制虐宠引流#冲上热搜榜。

点开是她做出来的视频。

宋葵在许文清的教导下开始有了故事思维，在剪辑中不光表达思想、体现力量，还会利用镜头语言讲述故事。

她深知血腥的东西会激发普通人的抵触心理，不去点开看，还可能勾起某批人的恶趣味从而给虐宠视频增加流量，所以她避开了让人感到不适的素材，展现出动物的天真与残害它们的恶。

两相对比，黑白博弈。

视频下面盖楼无数，“鲜美”直播间也有人提出来了，而且这个话题很快被何间旭单拎出来置顶，不大一会儿，#鲜美直播间#冲上热搜，颜色由红转为黑红。

「这个直播间我不小心点进去过一次，恶心死了。」

「举报过，举报不掉。」

「我也举报过，换条链接继续直播，跟你们讲，“暗夜玫瑰”直播间与“赞赞赞超绝啊”直播间都是他们开的，一男一女，女的负责擦边，男的负责杀猫，我还见过男的生啃猫爪，血糊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