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担心，又只怕是自己多余的担心。

这种事，不能问。

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问的。

—

许香玉回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请病假。

后面连着两天没有去上课，似乎真的病了，还病得很严重，回来时一直躺在床上，有些咳嗽，嗓子发哑，脸色苍白。

室友三个人帮衬着，但许香玉不吃药，也不去医院，就那样独自窝在宿舍养了一段时间。

许香玉病好了的第一件事，还是去做兼职。

临出门那天被杨妍和刘妙拦了下来。

贺知意也刚好准备出门，适时停下。

“香玉，再歇一天吧。”

她拉了下许香玉的手，却没看许香玉的脸，视线落在两人勾在一起的手上，她突然用了力，双手拢住，把许香玉的手合在掌心。

怀城很冷，贺知意很早很早就知道了。

许香玉跟她一样，一样怕冷，她下意识的，想透过掌心，传递一点微薄的温度给她。

“就一天。”贺知意又重复一句。

也许是被贺知意劝住了，许香玉默不作声，由着贺知意捂着她的手，但喉咙深处像是卡了根刺，叫人浑身难受。

许香玉突然笑了起来，却很温和，她一向如此，温和木讷，刘妙总说她跟贺知意一样的德行。她朝贺知意道谢，也朝杨妍和刘妙道谢。

“只是小感冒，我会注意的，大家别担心我啦。”

“知意你也是，你今天也要去工作吧？”

贺知意应了一声。

“那我俩一起出门吧，难得今天刚好碰上。”

贺知意又应了一声。

一直到离开宿舍很久两人都默契到没再说什么，到校门外就要各自打车，临分别时许香玉突然叫住了她。

“知意。”

贺知意打的车已经到了，她正准备上车离开，听见许香玉开口，她停下动作，默默看向了她。

“谢谢你。”

许香玉在笑，贺知意却觉得她想哭，她正朝她招手告别。

该回应什么好呢。

贺知意不知道。

只觉得释然很多，轻松了很多。

人总有想要藏住的疤，她有，她想，许香玉也有。

她依旧没有开口，只朝许香玉笑了笑，后默默上车离开，透过车后视镜，她看见了许香玉随后也坐上了辆车。

两人朝着相反的方向，渐行渐远。

餐厅的生意似乎好了很多，贺知意应老板的要求，来餐厅演奏的次数也更多了，先前的一周三次变成了五次，有时因为替补，还会一周七天都要赶来。

那是额外加价的事，她考虑后很愿意接受。

贺知意自认为自己的演奏不会出任何差错，事实也是如此，她的能力确实足够让她胜任如今兼职的这份工作。

可她并不想靠此衍生出更多麻烦的事。

比如餐厅录下了她的演奏，并在餐厅外巨大的宣传屏上循环播放着。

她看到视频的那一刻，突然明白了许香玉今天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想来许香玉也知道了，知道她知道。

演奏和以往一样，但客人更多，大厅显得有些嘈杂，贺知意是演奏结束时才联系的相关负责人，她想撤下那个宣传影像。

最后是她的化妆师来传的话，说那个影像可以撤，但不会一直撤下去，只会减少次数，但要定期播放。

贺知意没有回应。

眼下她还没来得及换装，脸上的妆也没卸，默默听着化妆师躬身“诚恳”的劝说。

“老板说你弹得好，也是想趁机帮你宣传一下，又增加了餐厅生意，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再说了，别人想上外面那大屏，可还得花点钱，你这白捡一好机会。”

“不过长你这样的还不多见，你长得怪好看的，画完妆更好看。”

“你都不知道，外面有几个是来吃饭的，其实全是为了看你来的。”

……

贺知意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化妆师会这么多话，可她无心去听，她的注意力全在刚刚几个服务生的对话上。

贺临礼。

她听见了贺临礼的名字。

听见了她们讨论餐厅来了个怎样特别的人。

她垂眸，嗓音压低了几分。

“我要撤掉。”

化妆师显然没想到贺知意看着温温软软，半天不吭声，冷不丁竟冒出这么一句，还没等她缓过神来，贺知意又悠悠补上一句。

“如果不完全撤掉，我会辞掉这个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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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初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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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传影像最终被撤了下去。

老板很看重贺知意，至少比起拿影像为噱头多吸引点客人，还是留住贺知意本人更为划算。

她已经下班，原本就忙着赶回学校，被化妆师劝说耽搁了时间，当晚便被关在了校外。

而那天也没有见到贺临礼，她没由来的有些庆幸。

本就没有多少交集的人，也断绝了原本就扭曲的关系。可多奇怪，贺临礼像个烙印，像那个家唯一留给她的烙印。

越是入夜越是冷，贺知意联系了门卫，后就站在校门外等待，车流不比白天的时候多，只有冷风拼尽全力的往人身体里钻。

渐渐下起雪来。

怀城迎来了它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

贺知意后来没在那个餐厅看到过许香玉，也许是她自己不再留意，亦或是许香玉不会再去了。

但许香玉一如既往的忙碌。

转眼第一个学期结束，室友三人都早早离校，只剩贺知意一人，她的兼职也一直在做，薪资涨了一些，虽然不多，但是好事。

中途零星收到几次要她私人演奏的邀请，但都被她拒绝。

她无法联系到贺任，那张贺任供她完成大学的卡，迄今没能解决。可除了开学报道时，她没再动过里面一分，后续兼职也把先前挪用的补了进去。

她会找机会还给贺任。

应老板的要求，她现在在餐厅要留得更晚，相应的上场时间也比之前晚，工作时长没变。为了方便她没申请留校，靠着之前的积蓄在餐厅附近租了房。

和以往一样，演奏结束后离场，换装卸妆，然后准备返回出租屋。但贺知意今天没能顺利离开，下场的时候被特意叫去了一个包厢。

是老板和一个客人的共同要求。

贺知意当下没办法拒绝，也没能更换衣服，跟着服务员的引导去到那个包厢。

这里的包厢隔音效果很好，推开门的一瞬，贺知意耳膜因那炸裂的音响阵痛，连眼睛也被那五颜六色的灯光晃得刺痛。

她没能看清里面的人，等慢慢走进去些，当下定在原地。

是当初酒店里的那个男人。

那个满身恶臭的肥胖男人。

音响渐渐小了起来，灯光依旧迷乱晃眼，贺知意像被瞬间扒皮，满身恶寒地站在包厢众人的视野中央。

小指开始不受控的抖，身上穿的礼服让双臂毫无遮挡，她的惊惧和无措也让在场的人一览无余。

她只认识那个肥胖男人。

陈彪，她清楚记得他的名字。

“怎么样？我就说够水嫩吧！”

肥胖男人说完这句，松开左边揽住的性感女人，顺势放下另一边手中酒杯，有些艰难的往前屈身，像是为凑近点看清不远处的贺知意。

“那么久没见，真是越长越好看了。”

“是、是，陈总眼光一向很好，哈哈哈哈哈——”

“早听说这家餐厅有个靓的，没想到这么不赖。”

……

包厢里男男女女的声音混合，恶臭的嬉笑接二连三钻入耳中，偶尔夹杂着女生的赔笑，过分刺耳。

混乱的环境加持下，熟悉的恶心感又翻涌而上。

贺知意全程缄默，突生的惊惧和恶寒过去，她当下转身就要离开，却被一直等在身后的服务员抬手拦下。

“老板说这是贵客，特意邀请小姐你过来，请小姐一起简单吃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