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困我+番外(66)
“新年礼物。”
贺知意搭在腿上的指尖一颤,她又是一副哑然的模样,但贺临礼已经走到了对面坐下。他没有告诉贺知意那是什么,也没有叫她打开看看,真的就是送她一个新年礼物。
即使贺知意自己都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即使只是那天晚上看似随意提及的一个问话,即使她当时说了不要。
可贺临礼仍旧带给了她。
那个礼物也大有随贺知意处理的架势。
房间内又陷入无名的沉默。
“贺临礼。”
贺知意叫了他。
贺临礼闻声抬眸,他没有应声,但行动上已经有了回应,他与贺知意对视,等着她的后话。
“为什么……为什么一直不愿意回家?”
不止是这次过年不回家,还有上一个新年,还有她在那个家住的那么多年,贺临礼都没有出现过。他不回去,不管怎样,好像一定不会回去。
但贺知意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反倒被他反问一句。
“贺知意,你也说说吧。”
贺临礼说这话时语气平淡,他依旧与她对视着,那双好看的眉眼也平和无常,他悠悠问完,长指勾了桌上的水喝了一口。
这副场景,与贺知意刚刚的问话相比,莫名多了审讯的意味。贺知意呆呆看着他,一时无言,直到贺临礼放下水杯补充。
“一个人瞎跑什么。”
贺知意的心在颤,颤到她渐渐不敢再与贺临礼对视,她偏转了视线,微微垂下头去,闷声闷气地回道。
“想走走。”
贺临礼没有任何表态,又是良久的沉默,但现在的沉默让贺知意感到煎熬,一种无处遁形的狼狈,一种无法可圆的谎言。
贺临礼大概是知道的。
“贺知意。”
他突然叫她。
可她不敢再看他。
“多久没好好休息了。”
沉声一句,贺知意的心都被勾了出去,留下血淋淋的一个窟窿,她抬头看他,蓄在眼底的泪在那一瞬顺着脸颊掉落。
她突然慌忙抬手擦拭,手忙脚乱地躲藏,却发现眼下的处境真的无处可躲,她只能越发埋着头,长发将整张脸都遮挡得严严实实。
她习惯了这样。
多久没好好休息了。
她也不知道,从打人的事件结束,她就噩梦频发,在把贺临礼拉黑删除之后,噩梦出现的更加频繁。直到来到平城,直到她来到平城。
直到知道了母亲的事。
她总会因噩梦感到窒息,无限的恶寒和恐惧,痛苦和绝望参杂着恶心感让她无法入睡。她要怎么跟他说呢。
说她其实一点也睡不着吗。
还是说点别的。
她不知道。
“贺知意。”
这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贺知意知道他已经走了过来,却不肯抬头。她听见了他叹气,温沉的一声,只是一秒,她的面前突然伸来一只手。
“带你走走,怎么样?”
贺知意没有应声,但她的手慢慢抬起,就那样轻搭在贺临礼的掌中,没等她抬头,贺临礼突然收拢了手,控制着力道带她起身。
贺知意跟着他走出了酒店。
大概是怕她冷,临出门贺临礼塞给了她一条围巾,和去年冬天的那条不一样。贺知意不再要他牵着,选择跟在他的身旁。
他们沿着白天折返时的长街走,贺临礼会放慢脚步等她,平城冬天很冷,昼夜温差更大,但贺知意却没有白天感觉那么冷。
现在的风雪还没停,但他们都没有带伞,贺知意默默跟在贺临礼的身旁,她的视线不由落在贺临礼脖颈上系着的另一条围巾,围巾上渐渐落上雪花。
贺临礼身形高挑,影子被沿途的路灯拉得很长很长,她的影子也被拉长,后与他的影子平行。
是她的第二个冬天了。
第二个没有被人丢下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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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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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临礼停在了一盏路灯下,贺知意也跟着停下,他看了她一眼,后慢慢开口问她。
“为什么来这里。”
贺知意一时间没有明白过来,她不知道贺临礼刚刚那话指的是她这次来平城,还是她今早沿着长街一直走的事。
贺知意想了想,决定都跟他说一下。
“来平城,想看看外婆的屋子。”
还有去看看平院。
可后半句话刚到嘴边,贺知意忽然觉得光是要说出口都有些艰难,她吞咽了一下,解释道。
“还想去看看孤儿院,想确认一些东西。来这里,只是想走走。”
不如说是想来找一些东西,现在她都找到了。
贺知意的话说完了,但她听见贺临礼嗤笑一声,不知道是不屑于她的这种解释还是别的。
“走走?准备死在雪地里吗?”
毫无温度的一句,贺知意心脏鼓动,猛然抬眸与他对视。贺临礼知道,他都知道,他知道她想做什么。
“别拿那犯蠢的眼神看我。”
贺临礼好像突然变了个人,跟在餐厅时的态度截然不同,他的语气冷得不像话,脸色也沉下去几分。
他是特意带她出来挨训的吗。
贺知意嘴唇嗫嚅着,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磨磨蹭蹭了半天才吐出一句“没有”,当即得到他一句“最好是”。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压到现在才跟她生气。
但她一点也不想看他继续生气。
“贺临礼。”
贺知意试探性叫了一声,得到他淡淡应了声“嗯”。贺临礼大概已经气好了,不过他气不气都会给她回应,这还在二人相处期间贺知意得出的结论。
贺知意慢慢垂下头去,又慢慢地述说着。
“我没想死的。”
“外婆的屋子变了,什么都变了。”
“我去了曾经的孤儿院,孤儿院早就烧没了。”
“我在那儿遇到了一个人。”
“我记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还记起了母亲。”
“我睡不着,总是在做噩梦。”
“我没想死的。只是突然发现,外婆走了,贺任不要我了,亲生父亲也不要我,我的亲生母亲也不要我。”
还有平院的护工,护工的丈夫。
只是这些她再说不出口。
“只是突然意识到,谁都不要我了。”
贺知意絮絮叨叨地说着,有些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也没有好好说清楚。随着她话越说越多,她的声音也渐渐低哑。
“你不该来的。”
“明明可以好好过一个新年的。”
却把时间浪费在她这里。
她听见贺临礼轻声叹了口气,随后贺临礼的手突然抚上了她的脸。他没有迫使她抬头,温热的掌心包裹着她的脸,再把那些泪水尽数抹去。
贺知意现在是有些难过了。
“总是在哭,真的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叹着气说完这句,贺临礼将人带入怀中,贺知意无声哽咽,耳边也渐渐响起了贺临礼的叙说。
“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不回去吗。”
“因为不喜欢贺任,贺任为了让我专心比赛,他连自己的妻子临死前要见儿子一面都没同意。”
“他们只是联姻,彼此互不相爱,我的母亲也不喜欢我,从她死后,我应身居国外的爷爷要求,就此搬去国外生活。”
“我不爱他们之中的任何人,我只是个工具,贺任引以为傲的工具,但那不妨碍我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一直待到跟罗森特回国参加交流会,回去的第一天就见到了你,那时候的你胆小懦弱,处处谨小慎微,每每想到你是贺任和徐秋的女儿,对你也越发的厌恶。”
“渐渐的,发现你还蠢,愚蠢的同时又倔,有时候蠢得让人发笑,也倔得让人来气。”
贺知意渐渐停止了哽咽,安静听着贺临礼的叙说。贺临礼察觉到她的情绪平复,慢慢将人放开,他垂眸,贺知意正仰头,二人对视。
“贺知意,你问我会不会天天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