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点灯[孤独症](6)

作者:夏云难名 阅读记录

不是没有过失败的救援任务,但在奶奶办寿礼的这天,亲眼见证一条小生命的离去,魏参心中说不出的烦躁。

要是被谭青苗父子知道,估计会抓住他把柄似的碎嘴:“看吧,就说他天生就是晦气,走到哪儿,哪就没好事。”

魏参拒绝医院做无害化处理的建议,一路疾驰奔回家。

翻出奶奶买毛线的快递盒,还有两双一次性手套,预备把猫咪葬在他家附近一个荒芜的池塘。

记忆中那里没人去,池塘满是浮萍,也钓不了鱼,他小时候就经常在那边挖石头,有次不慎落水,被老爸好一顿胖揍。

他穿鞋出门,发现邻居回来了,大门敞开,门口放了一双皮鞋,还有一双女士短高跟,较为杂乱地甩在地毯上,若放在平时,魏参一定会去打个招呼,但他急着去葬猫,就准备锁门离开。

“马上!我们马上就过去!要先去办签证是吧?不用吗?哦哦哦好。”一个中年男人声音非常急躁,似乎在打电话。

另一个女人安慰道:“你别着急,容儿不是还醒着,没那么严重,我们要找旅行社去办,水儿…水儿呢?”

“水儿!水儿去哪儿了!你怎么不看着她?”

女人脾气很好,晓得丈夫是关心则乱,并非真的责怪自己,于是往门边走来寻找:“肯定在外面,她就喜欢待在外头,你把证件准备齐,我出去找——你是?”

正好与打算溜走的魏参打了个照面。

这是一位保养得当的女性,眼角有一些细纹,却给她平添了几分岁月的韵味,一席粉色时装,裙角到小腿肚,头发也打理得很顺滑,家庭条件和教养一定不错。

魏参再次恍惚了。

如果母亲还活着,大概也会是这样得体又温柔的打扮。

“租客吗?”女人不太确定地问道,“还是你是这家的主人啊?我从来没见过你。”

魏参一秒回神,将快递纸盒放到身后,以示礼貌:“是我家的房子,十几年没回来了,我们应该是邻居。”

女人眼中闪起一丝欣喜:“那真是太巧了!你要在家里住多久?!”

“?”

魏参疑问的神情太明显了,女人便不好意思地一笑,解释道:“是这样的,我家小儿子在国外出了点事,我和他爸爸要过去照顾,可是我们大女儿不能跟去,正在发愁要不要找护工呢,可是她又不喜欢家里有外人。”

在对需要帮助的人面前,魏参天然富有耐心:“你女儿也生病了吗?几岁了?你想让我帮忙照顾?”

他看穿人心的本事让女人有些赧然:“对,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就是这么一想,哦对了,我女儿不是生病,她是自理能力稍微差一些,我去找她来,你等等啊,她应该就在旁边。”

魏参只好跟她一起走出去,根本没机会开口,因为女人一直在碎碎念:“你是姓魏吧,早就听说你家在我们隔壁,好多街坊都说呢,你家爸爸是魏老师,谁不认识魏老师?消防每年都会悼念魏老师,学校里也会组织都去扫墓……”

“我叫魏参,现在跟我奶奶和朋友一起住。”魏参不动声色地皱眉,刚好走到车附近,手握上把手,已经是一副拒绝的姿态。

但他依旧很有礼貌:“我奶奶要去乡下住,不好意思,帮不了你们,你女儿生活不能自理,我是个男的,并不合适。”

女人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一边张望一边说:“等我找到水儿……”

并排的平房门口空间很宽敞,住户平时会把车停在停车场,除非只是临停,女人喊了两声走远,魏参便开门上车,刚坐上去,差点被吓死。

“操!”他在驾驶座猛得往上一蹦,心脏瞬间骤停。

山上那名白衣女孩儿,端端正正坐在后座,怀里抱着那只可怜的猫咪。

魏参手拍在喇叭上,一声大吼:“你怎么在我车上?!你怎么进来的??”

整个大院充满高昂的滴滴声,那女人也不禁惊讶地回头来。

钥匙全程没脱过手,这点魏参很确定,冯笑在钥匙扣上挂了只女朋友送的星黛露,体积巨大,存在感极强,不可能悄无声息被偷走。

这车是国产新款,不用钥匙,就只能通过跟车连接同一厂商app的手机开锁,只有冯笑能办到。

可冯笑正在山上啊!

商明漪和满脸震惊的魏参之间似乎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任凭魏参怎么说话,她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医院给猫咪身下兜了一层无纺布,小脑袋耷拉着,就像是睡着了,商明漪平静抚摸它的尾巴,却再也得不到回应。

她低低说道:“睡吧。”

魏参甩车门下来,怒气冲冲,而女人也终于看到后座的人,她慌忙蹬着高跟鞋小跑,抢在魏参之前拍打车窗。

“水儿,你怎么上了别人的车?!没事吧!妈妈带你下来!”

商汀兰的语气不是怪罪,而是担忧,仿佛商明漪是被人绑上车的。

这一天真是荒谬到了极点,先是遇见各种可疑的猫咪,然后被绑了个流氓软件,现在还遇到个神神叨叨疑似脑子有问题的邻居女孩!

小猫被商明漪抱着,怎么都不肯撒手,魏参气笑了,多年枪林弹雨生死关头练出来的镇定自若全都破功。

他不可能上手抢猫,只能跟着商明漪回家。

商汀兰替女儿道歉,热络地招呼魏参进门:“小魏,你别怪水儿,她没有恶意,是不是你车门没锁,水儿把车认成自家的了,来,你喝不喝茶?”

“你还有心情喝茶?!”黄德阈走出卧室,手里推着一个登机箱,“旅行社联系过了,可以去上海加急,我们今天晚上就要到人家那儿办手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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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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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见女儿抱着什么东西,赤脚直直走向后院,后边还跟着个陌生高大男子,却见怪不怪,只是提醒了句‘又不穿鞋’,然后就继续跟妻子说旅行社的事。

魏参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对邻居一家的古怪行径已经麻了。

女孩父亲身穿休闲西装,领带与妻子同色系,家境肯定还算不错,家里的装修风格却和冯笑说的一致,一个字,空。

穿过只铺了一块地毯的客厅,魏参沉默看着商明漪在院中的小坛子里取出枚指甲盖大小的青绿色小石子,放入猫咪口中含着。

不知道她具体症状是什么,看这样子,不是智商水平较低,就是精神不太正常,年纪也不小了,行为举止和小孩子一样自我,不主动与人沟通,还需要别人照顾起居。

魏参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想到自己在山上还讽刺过,说她是哑巴和瞎子,莫名有些愧疚。

“它死了。”魏参尽可能不吓到她,“猫咪……和人死了,都要入土为安,我上午误会你了,交给我吧,我会安葬它的。”

“他是魏安的儿子?!”

屋内,黄德阈刻意压低声音,却还是被魏参听得明明白白,魏参冷静回望,黄德阈打量的眼神连忙收回去,将航空箱挡在身后,与妻子商谈。

这就是魏参厌倦孚林镇的理由。

他的爸妈十几年前就化作漫天飞舞的灰烬,可这里的人们总在时时刻刻提醒他,他们多么死得其所,多么值得敬佩,是英雄是榜样,年复一年地拉出来歌颂。

魏参宁愿父母是对自私自利的人,至少那样,他不会成为一个孤儿。

“我知道死的意思。”

烦闷像龙卷风席卷,商明漪飘忽不定的眼神,终于落到了魏参的眼底,她的声音和瞳仁一样淡漠,像一片抓不住的云在穹顶之下游荡。

商明漪认真得如同在答一道议题:“死和活一样,有的人喜欢,有的人不喜欢。”

魏参觉得这声音好耳熟,似乎在哪听过,但由于心情不太美妙,也懒得细想,便摇头轻笑了一声,完全把商明漪当个学龄前儿童在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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