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明漪抽张纸擦了擦嘴，双手放在桌子上，对母亲认真说道：“不是出国。”

她夹起第一张卡，摇了摇。

“妈妈，我要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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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马mini在旧楼房下边的垭口停车。

没想到只距离紫悦不到两公里的地方，居然有这么破旧的小区。

每栋楼都只有五层，外表灰橙两色的墙皮掉了接近一半，满地雪只扫除了机动车车道，人行道用简易白色塑料护栏围起，坑坑洼洼全是黑色的泥水。

魏参借着买房的名义在小区门口安居客里打听.

原来，原住民是五十年前拆迁安置的，听闻这里一百年前曾是一片坟场，个个不安生，不愿意交物业费，户籍登记的房主都是老年人，只要停水停电就扛锄头挖地，去物业闹。

上一个物业公司已经被逼得撂挑子不干了，现在物业有跟没有差不多，区政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把垃圾倒到主干路就行。

由于地理位置好，很多年轻人租住在这儿，条件差些，但四通八达，上班方便，再加上房租是方圆十里都找不到的低，还要什么自行车。

小程住的那栋地势最高，售房小哥偷偷劝魏参别看那栋。

“帅哥，你一表人才，我也不坑你，你想想，垫这么高的地基，真不知道下边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魏参乐了：“你倒是仗义，不怕店长扣你业绩？”

小哥道：“反正这儿租的人多，买的嘛，倒也有，可业主都觉着位置好，都比着周边小区的价格标，那谁愿意买啊？产权瞅着就要到期，租房租了几十年，墙板都蛀了，帅哥，我在紫悦那边有个兄弟，他那实惠，要不我给你牵根线？”

这样蜗居的老破小，恰恰是许多怀揣着梦想打工人的家。

‘咚咚’，魏参敲响那户残疾人的房门。

是保姆开的门。

她将门拉开拇指那么粗的缝隙，戒备地望着魏参：“谁啊？找谁？”

警察已经来走访过，不知道为何，保姆的表情十分反感，好像来敲门的都是找茬的。

魏参提着一筐精美的果篮：“你好，我是涂天明的朋友，来看望看望他，他在家吗？”

屋子腐朽的霉味从斑驳的门板渗出来。

这名保姆人品差，不负责任，有时候饭都懒得做，去捡垃圾桶边剩的外卖给涂天明当饭，就连送煎饼也得避着保姆送，不让她看见，省得她一屁股赖在小程家门口，赖小程把涂天明肚子吃坏了，要她赔医药费。

魏参拧了下眉，用果篮把手夹住门缝，高喊了句：“涂天明，是我，我来给你送煎饼吃。”

小程说涂天明坐轮椅，魏参便以为顶多是腿脚不便，然而见了病床上的涂天明，才得知他高位截瘫，浑身只有脖子以上能动，所谓轮椅，不过是把床推到阳台上晒一晒。

是有多善良，才从不在背后拿他人的痛苦当做谈资。

现如今，善良已经成了一个把柄，只要拿捏住善良的法门，恶人总能达到目的。

魏参问能不能拍张照片，涂天明说，可以。

照片发给了商明漪。

表白过去才不到三个小时，天还没黑透，魏参却恍惚觉得他们已经一天没见面了。

发完照片，又发了个郭靖牛家村暗中观察表情包。

商明漪这次回复得很及时：【他就是涂天明。】

魏参：【你事先知道他的真实情况吗？】

商明漪：【不知道的，小程从没带过芝麻去涂天明家。】

涂天明唯一赖以生存的是一只笔。

他的床架前有两个手机支架，一横一竖，各夹着一台价格低廉的安卓机，他需要咬着特制的触屏笔，在屏幕之间来回点，做一些文字校对工作维持生计。

只见他侧头熟练一吐，吐出笔尾端的口哨嘴，笔是像口哨一样挂在他脖子上的。

“你也是警察？”涂天明脖子动得不是很灵活，别扭地用下巴朝魏参，表情很担忧，“程程有消息了吗？”

床边没有供休息的凳子。

实际上，屋子到处堆得很满，都是味道古怪的废品包装盒，阳台留出一条单人床堪堪能通过的一米宽。

魏参本想说没有，但想了想，说道：“有。”

涂天明黯淡的脸立刻有了光亮。

“但我不是警察，我这儿有一些警察没掌握的信息，今天来找你，也想问一些警察不知道的。”

“我知道的全都告诉警察了。”涂天明急道，不明白魏参的意思。

“是吗。”魏参淡淡说，“据我所知，你最后一次见到程程，并不是10天前的早上，而是10天前的晚上，对吗？”

10天前，也是煎饼阿姨最后一次见到小程的那个凌晨。

在凌晨5点到下午5点的区间，小程一般不会来公司附近，阿姨没发现任何异常，第三天小程没出现，她才开始感到不对劲。

魏参：“她那天跟以前一样给你带了豆浆和煎饼，而你家的保姆要到上午11点才会来，所以她不知道小程来过，那天晚上小程没有去公司，也就是说，她失踪前，她又来见了你一面。”

涂天明的脸发白。

魏参说的这一切都跟亲眼见到了似的。

“我相信你，你一定不会愿意看到她出事。”魏参关上门，把保姆关在了外边，不让她看，果然就见涂天明的脸色好了些。

这是魏参通过观察得出的结论。

小程每天上班都会给电动车充满电，充电桩在地面上，如果要去上班，就会直接骑走，但10天前的下午三点开始下雨，她将车推进了地库，根据指纹锁的记录，她后来就没有再回家。

地库摄像头不出意外是坏的，电动车也被警方带走了，不过，魏参在民警发来的照片上发现了端倪。

那辆电动车的座位上，有三只梅花脚印。

“小区里的流浪猫很多，你们楼下还有猫粮盆，你又跟小程关系不错，所以，你应该知道她多喜欢猫，我假设她把猫带到你家来了。”

看来他猜得八九不离十。

涂天明眼神躲避，心虚的表现。

隐瞒警察这么重要的线索，难道涂天明跟小程的失踪有直接联系？

魏参的声音越发冷厉：“我可以保证，你录音也可以，无论你跟我说了什么，我都不会告诉警察，任何人都不告诉，我只想救出小程。”

涂天明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跟程程是什么关系？”

魏参随口说道：“我是她前男友。”

“你胡说！”涂天明后脑勺离开枕头，激动地往下一磕，“程程根本就没有谈过恋爱！她跟你不可能有关系！”

“你怎么知道？她不过是你邻居而已，难道谈过几任都跟你说吗？”

“胡说！胡说！程程根本不喜欢男人！他爸那么禽兽，她，她不可能喜欢男人！她亲口跟我说的！”

若涂天明身体健康，这时候已经跳脚把魏参打一顿了。

话说出口，涂天明才猛然一抿嘴，明白中了激将法，于是气恼地晃着自己萎缩肩膀上那根细细的脖子。

若不是不想猜来猜去，魏参也不会用这么卑劣的审讯手段。

“这就是你要替她隐瞒的吗。”

他抱胸靠在门上，天色已全暗了，屋子只开了光线最弱的一盏壁灯，细看，还是古老的钨丝灯泡，小飞蛾前赴后继，投在对面的墙上，却像一只只巨大的蝙蝠在涂天明的头顶盘旋。

商明漪没提到在这个重要的线索，只能说明一点：和小程一起失踪的，还有那只瘸猫，因没有和芝麻接触过，商明漪自然无从得知。

涂天明深深闭上双眼，声线颤抖：“她那天晚上去上班之前，来我家找我，抱着一只瘸腿的小猫，因为我是个残废，我容不得家里有健康跑动的宠物，她特意找到一只瘸腿小猫，说要送给我养。”

女孩长得很朴素，打扮也像90年代的女孩，穿着毫无设计感的外套，不过，她的眼睛很圆，声音也很动听，拉开拉链，露出一只瘦弱猫咪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