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会亲吻你的眼睛(40)
从小到大,骆清河都是个胜负欲很强的人。
无疑,隋昭昭在徐庄闲和他两者之间最终走向了后者这件事情让骆清河感到十分愉悦,他已经完全忽略了即使那是自己耍手段换来的结果。
无论是苦肉计还是利益诱导,骆清河从不在乎过程,他只在意结果。
隋昭昭刚关上车门,一只手突然扣住了打开的车窗,她抬头就看到徐庄闲担心的眼神。
“没关系,明天下午特案组见。”隋昭昭的安抚永远建立在徐庄闲对她的无条件信任之上。
三秒钟后,徐庄闲放开了手:“我等你。”
这么多年了,他们之间离得最遥远的那段时光里,永远充斥着徐警官的那句“我等你”。
黑色的钢铁巨兽渐渐隐入茫茫的夜色里。
“真忙啊,有那么多约要赴。”骆清河坐在一旁,半天才冷眼旁观似的开口。
“没骆老师忙,”密闭的空间里,针尖对麦芒似的嘲讽再次拉开序幕,“又是住院又是飙车又是威逼利诱的,几条命够您折腾呢?”
“怎么,担心我?”骆清河看着远方的暮色,意有所指的缓声道,“那就一直待在我身边吧。”
“骆清河,”隋昭昭的语气难得正经了起来,她一字一句轻描淡写的开口,“我们不过认识了短短半年,几个月而已。”
你的人生还很长,不必像我一样背负着那样沉重的东西艰难的潜行。
“是吗?”骆清河却状似未闻其意,目光落向远处,轻声道,“对我来说可是一个已经足够漫长的时间。”
“你别把深情演得太过了,过犹不及。”隋昭昭冷哼一声,“你以为我记性是有多差?你和姓王的早就盯上占巴了吧?”
骆清河没想到她突如其来的翻起了旧账,扬了扬眉峰:“你转话题一直都是这么生硬的路子吗?”
生硬得有点像是蚌壳被人死死撬开之后露出柔软脆弱的躯体,可惜隋昭昭的不同点在于,她能那样会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人,早就习惯将汹涌的恐惧和不安化作利齿,将劣势转化为攻击。
“别急,让我猜猜……是在我收到那个快递盒之后?”隋昭昭的食指轻轻点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头脑飞速运转,骤然否定,“不,不是,要更早一点,我再想想……”
隋昭昭把与占巴有关且骆清河正巧在场的所有场景都回忆了一遍,突然翻到了他们第一次破冰的那个夜晚:“是在那个哑巴半夜跟踪我的时候?”
骆清河骤然掀起眼皮。
“嗯……我们之前也没见过,你应该不知道我跟他的关系,说起来你比徐庄闲得到的消息还要灵通,甚至比我早知道快递的来源地址,”隋昭昭不是被轻易的蒙在鼓里,而是一直懒得去深究,这会儿突然有兴趣了起来,给骆清河讲得背脊发凉,“那你是早就知道哑巴出现了,才一直站在巷子终端守株待兔?”
“……”沉寂半晌,就在隋昭昭以为骆清河无话可说的时候,他出声了,“你猜错了一个地方,我们之前见过。”
“在纳河,你放生高山兀鹫那一天,我就在崖底。”
“原来你是那群脆皮愣子里的一个啊。”隋昭昭先生是一愣,随即就记起来了,“站长跟我说一群大学生一腔热血莽去纳河,到了三天高反三天,没办法只能带到保护站里住几天的人是你们啊。”
“……两天半。”骆清河这个天选低海拔陆地人也有不愿回首的往事,“好几年前的事情你还记得?”
“那天是我第一次放生,不熟练,”隋昭昭啧了一声,极度不爽,“平白给你们看个笑话。”
骆清河骤然想起大鸟随着她敏捷的身影奔跑,再于天空翱翔盘旋的那个震撼人心的场景,也实在算不上笑话。
隔着六年多的时间,两人早就褪去了那时的青涩,骆清河自认后来在骆家这个大染缸里泡得足够久了,早已面目全非,看着隋昭昭却仍觉得分毫未变。
除了气质比那时更沉淀多了,也混成了职场老油条,但她那时在悬崖边奔跑着放飞猛禽兀鹫的英勇,分毫未变。
车内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以外,再次陷入一种人文式的沉静。
本来骆清河还以为隋昭昭会继续刨根究底的把他为什么一个小说家,再不济也是半个集团继承人,莫名其妙的会盯上占巴。
如果是他站在隋昭昭那个位置,这个底早就被他连筋带骨的全部掀了起来。
可是这女人却好像只是随口一说,意在为莫名升温的暧昧气氛骤然降个温。
她根本不在意他查占巴是为了什么。
骆清河抬起眼眸,注视着高高挂起的一轮圆月。
或者说,其实她根本就不在意他会不会更贴切一点?
“骆清河,”凉凉暮色中,隋昭昭突然缓缓叫了他的名字,也许是月光实在太皎洁了,竟然显得有几分缱绻。
“嗯?”
“你个蠢货,”隋昭昭骂道,“油都没加还那么自信的让我上车!”
黑铁巨兽完成了今天晚上的最后一次漂移,稳稳的停在了路边,然后熄火了。
“……”
奔驰大G果然耗油,诚不欺我。
第31章 野狼
“打电话叫救援吧。”隋昭昭之前在纳河工作的时候, 也总是因为道路过于陡峭崎岖,车开到一半老是抛锚,也算是对这种情况处理得十分娴熟了。
不过因为西北太大了, 总归还是有信号不太好的地方, 他们都人手一部卫星电话,这边倒还好, 一部手机其实就够……
“打你的。”隋昭昭默不作声的把早就没电关机已经黑屏了的手机重新揣到了兜里。
骆清河听到也开始沉默:“是这样的, 病号服没有口袋。”
“所以呢?”
“所以我根本没带手机。”他扬眉道。
骆清河在临京确实常开大G,但由于上班自由没有时时刻刻需要看手机的条件反射,本人又经常莫名失联, 车上完全没有手机充电器也实在情有可原。
“油还够跑多久?”骆清河皱着眉头问道。
隋昭昭透过防风玻璃往前看了一眼:“大概往前数五个路灯的距离。”
意思就是, 启动一下子, 轮胎都没擦热呢就要没油了呢。
沉默半天,头脑聪明的骆老师在荒山野岭的大路上, 从嘴里平静的挤出两个字:“等吧。”
“医生没让出院就自己偷偷跑出来,还一个人半夜飙车开了上百公里, 手机也不带,油也不加, 幸好你是碰上了,没碰上是不是一个人被困在哪个荒郊野岭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发现啊?”隋昭昭深吸一口气, 感觉火气让血压都骤然上升了不少。
“碰上了不是也被困在荒郊野岭了。”骆清河争辩。
“那是因为谁?”隋昭昭冷眼看他,“请问我可以骂你神经病吗?”
“畅所欲言。”骆清河矜持道, 又甩出早就不知道被丢到哪的话茬作为挡箭牌试图转移她的怒火,“那天你在三楼的木屋里,我和王青松在外面看到一楼窗口出现过一个陌生的身影, 没看清脸,但身形绝对是个很壮的男人。”
“有多高?”隋昭昭眯起眼。
骆清河想了想:“占到窗口大概一半的样子, 那应该是不超过一米七。”
那就不是占巴。
隋昭昭压下眸子的同时,又不免泄下一口卡在胸腔半天不上不下的气。
车外风平浪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飙车的时候太上头了,骆清河这会冷静下来,血色退下去脸色倒是显得更苍白了,眼皮懒恹恹的耷拉着,一向盛气凌人的眉眼这会也染上了病骨支离,散漫的靠在座椅上,可能是由于凉风吹得太猛了,耳尖和唇色都是殷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