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会亲吻你的眼睛(56)
那就是占巴本人的字迹。
“他要是知道我今天找到你了,你觉得你的使者会给你足够的信任吗?”
隋昭昭的轻声细语就像是一把凌迟的剔骨刀,一片一片的割下他的筋脉血肉,唤起了他灵魂深处最恐惧的回忆。
占巴是地道的老龙人,国内即使有贪赃枉法挑战法律边缘的犯罪分子,也大多披着一层光鲜亮丽的好市民的皮子。
不像占巴,他出生的国家就是战乱的地方,从小就是在人杀人的环境里活下来的胜者。
他想要弄死骆徐青,有一百种残酷的方式。
骆徐青很想镇定的大声斥驳她,但他的嗓子却因为太害怕痉挛得说不出话来。
“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说不定还能混个无期。”隋昭昭将视线落在他颤抖的嘴角上,“别到最后妻离子散,还死无全尸。”
一句话,唤醒这个中年男人自以为强大无比的内心的烂俗卑劣的恐惧。
骆清河坐在不远处,掏出手机拨通的一个电话:“林诃,叫上隔壁刑侦的,来西塔山疗养院抓人。”
“说说吧,她为什么自杀。”骆清河冷着脸,眼神宛如在看杂碎一般。
“这点你还是去问老爷子吧。”骆徐青双肩无力的塌陷着,又变回了那幅如同死尸的模样。
他不人不鬼的逃了这么多年,装过疯卖过傻,双膝下跪给人磕头磕得稀烂。
他以为他逃得足够远,但不死的真相终有一天会直穿心脏。
生命从来不泯于短暂,却落笔于纵深。
第43章 常安诺
(完)
每到夏天, 温度高分子扩散得又快,要是还正巧赶上一次大消毒,医院病房里的味道有多窒息就不言而喻了。
白天的医院走廊总是要比夜间多了几分人情味的。
半夜时不时会有那么两间病房里传来痛苦的哀嚎声, 门口长椅旁蹲着的家属佝偻着背脊, 握着嘴巴失声痛哭。这些个人物似乎已经成为了医院场景的主要NPC。
天一亮,意味着病房里的病人们又在阵痛中扛过了一天, 保温盒里端着各式各样的粥和清淡的家常菜, 烟火气悄无声息的入侵到了冰冷的白墙中。
常安诺在出租房里躲了三天三夜不敢合眼,她在每一个警局门口似乎都能看到行踪诡异守在一旁的人,她不知道究竟是她神经崩溃太过草木皆兵了, 还是姓骆的真的已经做到那种地步了。
——也是, 也该轮到他如临大敌了。
常安诺冷笑。
她手里攥着的东西足够骆徐青连带着一连串的罪犯坐满整个临京的拘留所。
常安诺已经没有太多的顾忌了, 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骆清河而已。
——他快要大学毕业了吧。
常安诺无论如何也想要见这个孩子一面,有人跟她说骆清河最近在临京西区医院, 那是他今年的第四台手术。
医院病房区即使是白天也相当安静,消毒水的味道能带给常安诺心安。
她走到骆清河的病房前, 停住良久。
常安诺在跟骆徐青撕破脸皮的时候的那股玉石俱焚的英勇强悍,在这一刻却瓦解得分毫不剩了, 她面对这个孩子总归是有些忐忑的。
病房的门被打开,看到里面多出来的另一个人, 常安诺不安的心瞬间如坠冰窖。
“傻站着干什么?进来看看他。”骆老爷子拄着拐杖坐在骆清河的床前,看到她笑着招了招手, “他刚动完手术,人还没醒呢。”
“我以为您是唯一可以的信任的人了。”常安诺当然知道骆老爷子出现在这里的意思。
一个月前,她已经确定了老爷子从头至尾都不知道也没参与过骆徐青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于是暗地里将骆清河托付给了他。
一个月后,老爷子在常安诺拿到锤死骆徐青的证据后又没有预兆的出现在了骆清河的病房里。
她显然低估了骆家对小辈的凝聚力和包容度。
“你当然可以信任我, 孩子。”不知道是不是人到中年的原因,骆老爷子满脸的皱纹却柔化了他年轻时凶利狡猾的五官,在商圈翻云覆雨的传奇人物,这么一看似乎也只是一个慈祥的老爷爷。
但常安诺知道,他当然没有那么简单。
“你过来看看清河吧,他长得像你。”骆徐青一辈子驰骋生意场,什么牛鬼蛇神他都见过,常安诺是他为数不多看走眼的那类人,谁也没想到一个那样柔弱如傀儡般的戏子,骨子里竟然能够那么狠。
“您为什么在这里?”常安诺没有依言靠近,疲惫的躯体还是霎那间的警觉了起来,“您不是说过绝不助纣为虐吗?”
“我答应过你,自然作数。”骆徐青粗糙的手背覆上骆清河的额头,他虽然尚在昏迷之中,但眉头还是不自觉的皱着,轻叹道,“这孩子是个心思深的,我以为他这点是随了我,这样看来,说不定也是随了你。”
“他是你亲孙子!”常安诺紧紧抵住门框,背脊不由得拱起,背在身后的手指在手机上悄无声息的点了两下。
她的身形看起薄如纸翼,人也是温柔那挂的长相,但那双眼睛里的坚毅却寸步不让。
“骆徐青也是我亲儿子!”骆老爷子的拐杖狠狠的磕在了地上,“我老骆家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看向骆清河昏迷而苍白的脸,温声道:“清河是这一代最像我的孩子,他会懂的。”
常安诺觉得十分好笑:“你老骆家的人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吗?那些被沦为交易对象接连折磨至死的女孩的命就不是命吗?我的命就不是命吗?”
“安诺,我知道你是好孩子。”骆老爷子脸上像是极其不忍一样,温和而怜惜的看着她,“你把那些证据交给我,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满意的答复?”常安诺冷嗤道,“指的是让骆徐青暂时禁足避避风头,等到我已经完全被你们掌控之后,再继续出来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吗?”
“你觉得你还有跟我商量的余地吗?”骆老爷子温和的看着她,像是对着自家任性的晚辈一样,“把东西交出来,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委屈我替你做主。”
常安诺当然知道,他竟然已经出现在这里了,她今天就不可能带着东西完好无损的从这间病房走出去。
在这群人眼里,她大概只是五指山下一个妄图颠覆山峦不自量力的臭虫。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骆老爷子缓声道,“你从临京消失,我让骆徐青手底下的这条线消失,给你一个公道。”
病房弥漫着沉重的消毒水的气息,也弥漫着无言的死寂。
“好,我答应你。”良久,常安诺看向骆清河,缓缓道,“但你要向我保证,保证这条产业会成为不见天日的一座废墟,永世不能再害人。”
“我保证。”
骆家人的保证常安诺从来不信,骆老爷子是从良多年了,但在他眼里从来没有善恶之分,只有利弊比较。
以他对骆徐青放养的程度来看,这话未必是真心的。
他也不过只是在赌常安诺已经没有选择了而已。
所以常安诺说:“三天,你只有三天的时间。”
但这三天并不是给她从临京消失准备的。
“三天之后,女演员常安诺在家中自杀。”常安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怕惊醒麻药劲还没过的骆清河,“一个影后死在自家花园里,是自杀还是死于非命,就看您把骆徐青的那堆垃圾产业解决得够不够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