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怔怔愣神时，房间通向走廊的方向突然传来异响。

像是脚掌落在地面，又有金属碰撞的刺耳锐鸣。

他迅速半蹲起身。

他们的位置距离门口有一段距离，中间隔着接待台，透过接待台中空的缝隙，他远远望着漆黑的走廊。

“碰嚓！”

“碰嚓！”

“碰嚓！”

异响越来越近，甚至不是单一的声源，错杂烦乱，交叠并进，不详的预感在林清辞心中不断积蓄。

他不禁握紧匕首，修长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而他浑然未觉。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房门外那方寸的黑暗之中，应急灯光的幽绿色是黑暗中的唯一光源。

突然，一只暗黑色的利爪从视角盲区迈出，猛然踏在那片地面上，幽绿色的光源打在漆黑的外表皮上诡异又瘆人。

“碰嚓！”

林清辞不禁睁大眼睛。

对于怪物的出现他并不意外，然而……

怪物的样子……不对劲！

不同于他们此前遇到的，这只怪物黑色的皮肤上流淌着暗红色的纹路，在黑暗中隐隐有荧光闪烁，就像是某个怪诞故事中才会出现的诡异存在。

更恐怖的是，第一只出现，第二只紧随其后，然后还有第三只。猩红的眼珠中流露着野兽的恶意，让人毛骨悚然。

林清辞现在孤身一人，还要保护昏迷中的黎断，一次性对付三只根本就不可能。他只能尽可能缩减自己的存在感，不让自己被怪物们发现。

他屏息凝神，精力高度集中在怪物们身上，时间都好像开了慢速，几秒的时间度日如年。

还好怪物们似乎只是路过，它们从房门外走过，又留下门口一片阴恻恻的幽绿。

又静静等待了几分钟，直到再也没有声音传来，林清辞不禁全身卸力，等反应过来，才发现手掌一片濡湿，后背也隐隐透着湿意。

额头上冷汗直下，他抬起手想要擦拭，却蓦然感受到什么，下意识回身望去。

寂静的暗夜中，深沉如清潭般的黑眸静静地垂眸看着他，目光清冽又沉静，黎断的唇角勾着浅浅的笑，仿若已经注视着很久很久。

一刹那间仿佛有烟花绽放，林清辞欣喜若狂。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渴了吗？要不要喝点水？”

“还能动吗？需不需要我扶你起来？”

“还有还有……”

林清辞一边检查着他的身体，一边絮絮叨叨，话密得黎断根本插不上话。

黎断无奈一笑，手腕撑起上半身，右手探上他的脖颈。

温热的触感隔着轻薄的皮肤渗透而来，力量按压在后脖颈上，以一种强势却不让他难受的力道施加过来，他的身体顺势前倾，头颅微仰，整个人几乎陷入他宽厚的臂弯之中。

黎断垂眸凝视着他，声音透着无奈与宠溺：

“我没事。”

“别担心。”

他的声音有力，再无半点虚弱的迹象。

紧张了许久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林清辞庆幸地松了口气，极度紧张过后的松懈总是叫人食髓知味，他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

“你吓坏我了……”

黎断将额头贴上他的，温热的呼吸铺洒在面颊上，声音笃定而沉静：

“我不会死的。”

“嗯，我知道。”林清辞轻声回应。

孤寂的黑暗中，两人抵额相对，静默无言，却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变化，环绕交缠。就像是深夜里的弯月流星，夏日里的曜日白云，不可替代。

良久，黎断的手掌探上他的脑袋，揉搓着他头顶细软的黑发：“走吧，去找血清。”

“嗯。”

林清辞瓮声瓮气起身，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和聒噪，他的脸腾一下热了起来。

回想起刚才黎断静静注视他的模样，他似乎醒在自己发现之前。

“你、你怎么醒了也不出声？”林清辞嗫嚅着质问，却因为染上点鼻音变成了嗔怪的撒娇。

黎断失笑：“你确定我刚才要出声？”

那当然是要第一时间告诉……哦，不对，刚才门外有怪物路过，要是出声可就要被它们发现了。

他的脸更烫了。

“走吧。”

黎断牵起他的手，似乎全然没有意识到他那红得可以煮鸡蛋的脸颊。

*

梁二爷和细高个没有发来消息，他们发过去的消息也都石沉大海，完全没有回复。

林清辞直觉他们出了什么事情，脸色不禁凝重起来。

他们顺着走廊一路深入，发现了不少怪物的尸体。

这些怪物无一不是身上流淌着暗红色的纹路的新怪物的模样，有的甚至身上还穿着染血的白大褂。

“他是实验室的研究员。”黎断在怪物胸前的口袋里发现了ID卡，上面印有一张朝气蓬勃的笑脸，然而如今这张狰狞的脸上再也看不到曾经的一丝模样。

“或者说，曾经是。”林清辞面色悲戚，他从另一具怪物尸体旁站起身，那张怪物的脸上，涂抹着葛伊族人特有的白色涂料。

那消失的23名葛伊族年轻人，林清辞算是知道为什么没有回去了。

他们继续向前，发现了一处打斗痕迹特别重的房间，杂乱的袖箭凌乱的插在墙壁上，更多的怪物倒在地上，有的被一箭爆头，有的被外力打瘪，留下拳头形状的凹痕。

这是一间研究室，办公桌后坐着一个人，低垂着头看不清楚神态。

“你好？”

林清辞试探着打招呼，那人纹丝不动。

他和黎断对视一眼，而后走向前去。

随着他的接近，那人依旧一动不动，就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房间里突然多出了俩人。林清辞走到他的面前，发现那是一具已经干瘪的骷髅。

骷髅右手握着一把手枪，额骨上有一个贯穿的黑洞。

这人是自杀身亡的。

这是他们一路过来发现的唯一一具尸体。

也就是说，这个人在感染发生的时候，为了不变异成怪物，吞枪自杀了。

这个人是谁？

他们没有在骷髅的身上找到任何证明身份的物件，他的ID卡似乎遗失了，散乱在桌面上的资料里也没有署名。

这里的关键信息似乎被人拿走了。

是梁二爷和细高个？还是早在实验室集体感染发生之前？

这里找不到更多的线索，于是林清辞和黎断离开，继续向别的房间探索。

在实验室内游荡着的怪物零零散散，他们尽可能躲避着前进，不过也多亏梁二爷和细高个的开路，他们一路上碰到的并不多。

一处房间的门旁标着“药剂室”，血清可能会存放在这里。

林清辞推门，发现房门被反锁着。

黎断示意他退后，抬腿一脚踹开了门。

现代科技的金属门扉晃晃悠悠，房间内一片漆黑，没有怪物蹿出。

林清辞举着手电筒向里面照，金属货架上琳琅满目的玻璃器皿反射着刺目的光。

“进去看看。”

他们穿梭在货架之间，这里的物品存放得很有秩序，标签被严谨的标示在瓶身上，分门别类的摆放着。

经年的时光让标签发黄卷边，字迹模糊，他们凑到跟前才能勉强辨认。

在里面一点的位置，地面上星光点点，一瓶标着“强体-测试药剂2.2”的玻璃瓶掉在了地上，玻璃渣碎了一地。

液体没有干涸，像是刚刚碎裂不久。

有人不久之前才来过这里。

“是他们。”

但是他们又去了哪里？队内消息一直不回复，实验室又这么大，一处处找起来可真不容易。

林清辞一边想着，一边起身继续向前。

一抬首，一抹黑影突然迎面扑来，猩红色混着暗色，恶臭扑鼻而来。

是怪物！

一只知道隐藏的怪物？！

林清辞心下惊骇异常，如果怪物知道隐藏，那么是否意味着它们当中存在有智慧的个体，再加上它们强悍的武力值，这会是多么恐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