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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坏小师妹(乌龙笑传之四)(7)

而且她从头到尾没去看他的表情,也不在乎他是不是会疼,她只是执意地在执行一个她认为不可缺少的任务。

马希尧的心,一寸寸地变凉了,想到了她会有这样的认定,恐怕是因为

「你觉得我这里应该有个牙印?」一个专属于你的牙印?

他嗓音沙哑,语气沉重,像是极不愿意却又不得不做出求证。

天飘飘孩于气地猛点头,抬高螓首,看着他的眸子里迷迷蒙蒙,像是在作梦。

「当然该有!怎么可以没有?这是我们说好了下辈子要用来相认的凭据,如果没有了,到时候我怎么去寻你?」

听了这话,马希尧面色灰败地迅速坐起身。

他没理会因他的无预警动作,而滚到床下的天飘飘,亦无视于自己连外衫都没套上、没穿鞋的模样,便迈开大步,像是身后有恶鬼在追赶似地,快快地离开了寝宫。

风势不小。

站在坝顶迎风面的一群人里,有的偷偷伸手遮脸,怕让强风刮疼了脸皮,有的侧转过身,腾出一只手压牢顶上襆头或毡帽,更有人早已让风势挟带的沙石给弄得猫儿似地,眼睛眯成线了。

只有一个鹤立鸡群的男人不仅未受影响,反倒是让强风给增添了一股过人气势。

男人身着一袭以金丝线滚边的银袍,头上顶冠,腰间系着一方翠绿玉玦。

他那如墨般漆黑长发让恶风给吹拂到身后,却未显狼狈,只是让他看来更显遥远,倨傲而冷淡。

男人有双深邃无垠、俊极了的眼,却让人窥不着里头在想啥。

刀削般的挺鼻,薄而略宽的唇,唇瓣的弧形,有着如冰山般的冷酷曲线。

这样的男人会让人望而生敬、生畏,不敢乱开玩笑,更不敢乱打马虎眼。

在见男人始终没出声,人群里的头儿移近他身边,放下那只用力压着襆头的手,挤出僵硬担心的微笑。

「大皇子,不知道依目前这样的工程进度,您是否满意?」

马希尧没作声,迳自将视线来回于手上的勘舆图、降雨纪录及下头几座正在施工中的灰泥堤坝。

此处位于潭州东方二十里,众人正在埋头赶工的是龟塘。

龟塘位于诸山泉水的终点,之所以兴建,自然是为了要促进楚地的农事发展。

根据粗估,一等龟塘完工,几可灌溉良田万顷。

此堤巧妙地利用了地形,布设着堤坝、水门以及种种溢流设备,甚至还以陂渠串联的方式来提高水利,是马殷据湘后,一项非常重要的治国建设。

兴建龟塘虽是出自于马希尧及几位亲政大臣的建议,伹向来日理万机的马希尧,以往是很少会出现在这里的,没想到他这阵子不但人来了,还在附近找了间客栈住下。

他三不五时就会来到工地,与工匠们研讨着该如何在安全无虞的状况下加快完工的速度。

大皇子的亲身驾临督工,让工匠们个个精神一振,深觉受到了朝廷重视,却也让诸多地方官员战战兢兢,就怕一个环节出错,弄丢了宝贵的乌纱帽。

而且大皇子偶尔还会不嫌脏地挽起袖子,陪着工匠们干起粗活,慌得那些养尊处优惯了,不屑与工匠们走得太近的地方官员,争先恐后地也往工地里跳下。

在被问到满意与否后,马希尧沉吟,片刻后终于给了众人一个简短回答。

「尚可。」

两个字让众人高悬的心纷纷放下,转而眉开眼笑了起来。

须知对于他们这惜字如金,且向来标准比人高的大皇子而言,「尚可」就已经是种肯定了,如果听见的是「不可」,呜……那就代表众人都死定了。

松了口气的众人原还有话想说,却突然察觉到马希尧的眼神穿透过众人,落在他们身后,向来平淡的眼神,难得会有如此专注凝视的时候。

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出现了吗?

众人狐疑地转头,没见着会噬人的猛虎,也没见着生了三头六臂的怪物,只见着了个看来弱不禁风的清妍少女。

少女娇小纤细,身着鹅黄色绸衫,神韵稚气末脱,端的是惹人怜爱。

她那墨染似的青丝梳成一对可爱螺髻,俏脸生晕,唇红欲滴,眼色明亮。

少女虽非绝色,却是神韵活灵活现得会霸住人所有注意力不放。

但此时她那犹如蔷薇般的红唇却是紧抿着的,像一只倔强且正在生气的小野猫。

马希尧不吭声,小野猫不说话,害得夹在两人中间的众人,都觉得尴尬了。

虽然两端的当事人没声音,仅以眼神交会,但夹在其间的无辜「观众」群,却因他们过于专注的眼神,搞得全身上下都热呼了起来。

为免遭池鱼之殃,也为不想当只无辜的「烤鸭」,有人转着眼珠子想开溜了。

第一个开溜,第二个偷跑,接下来的就像是坝水泄洪一般,快速溃散离去。

不到一盏茶工夫,两人之间全然清空了,就连原是在附近坝底工作的工人们,也都摸摸鼻子决定先去做别处。

很久很久之后,天飘飘终于按捺不住的先开口。

「你为什么都不回家?」她语气里满是控诉。

马希尧的眼神恢复了漠然,「我在工作。」

「你以前就算是在工作,也都会回家。」

「最近比较忙。」

「再忙也应该回家,你是尧不是禹。」只有大禹才会因为忙着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

即便气氛紧绷,马希尧还是必须承认这句话实在有些好笑,但他没笑,面无表情地睐着她,话中带刺地开口。

「你就非要逼我承认,承认我不想回家吗?」

是的!他不想回家,因为不想面对一个他无力改变的事实,那个在她心灵深处牢牢住着别人的事实。

原先他是曾想过,只要多花点时间,他自信能以近水楼台的努力来抹去她心头旧爱,将她那爱惨了的男人换成是他。

但在他听见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关于来世的约定后,他不得不承认被彻底打败,甚至因此痛恨起自己的卑鄙。

裘忠说他的孪生大哥已有了意中人,而那个人,会不会就是飘飘?

他一直不许自己朝这个方向去想,甚至没胆去跟裘忠求个明白,自知就算裘忠点头说是,他也绝不肯将飘飘归还。

但不想、不碰、不去问个明白,并不代表这样就能将事实给全盘否定掉。

在知道了飘飘可能已与他的兄长,订下了来世之约时,他不得不问自己,是不是在做着为遂己愿、强拆兄长几世姻缘的卑鄙勾当?

虽然此时的他,胸口上也有了飘飘留下的牙印,但他不是「他」,终其一世也不会是,他们根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在被迫认清楚了这一切后,教他怎能回家?又怎敢去面对她?

听见他坦承不想回家,天飘飘恨咬银牙。

「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如果你只是不想看见我,跟我直说,我自己会走,你不必被逼得连家都不敢回。」

听她这么说,马希尧不用问也知道,她肯定是又在福公公那里听见了难听的话语,但他却不像上回那样心急地挽留或企图解释,只是用着阴郁的双眼,静瞅着她。

见他不出声、不挽留,天飘飘心口难受了。

「不出声?真的想要我滚蛋?好!」她深深吸口气,大步走向他,抬起难得只有认真没有玩笑的水眸,艰难的开口:「但在走之前,我好歹有权求个明白。』

「明白什么?」

马希尧被迫开口,嗓音低沉瘖瘂,一颗心在当下被切成了两半。

一半催促着他放手让她走,别再执迷不悟地当人替身,另一半却在嘶吼,不想见她走出他的世界,这一辈子再也不相干。

天飘飘认真的眼神,带着隐隐跳跃的火焰。

「我要弄明白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要弄明白何以好端端地,他会突然翻脸,一句话也不留地决绝就走,甚至不回家,不解释,不交代,再也不温柔体贴地守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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