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佳佳觉得是安平的出轨导致了秦岚的自杀，”奇峰低着头说道，“秦岚自杀后，她就盯上了安平。骨灰楼里的那间屋子，就是她租的。她一般都是晚上工作，所以白天有充分的时间监视他。”

“她摸清安平上下班的规律后，便化妆成秦岚的样子，在安平下班路上对他进行报复——化妆成自己母亲的样子对她来说并不难，而且，她专门选择了一段光线不好的路段拦截安平。自然而然的，安平认为自己见到了‘秦岚’，而安佳佳就是趁着他惊讶的这几秒钟时间，用电击枪电晕了他。”

“然后呢？”丁勇低声问道。

“然后她开车把被电晕的安平带回了骨灰楼的出租房，在那里——”奇峰停顿片刻，“在那里杀了他。”

“现在尸体在哪？”

“小区后面的荒地里。”奇峰有气无力地说道。“她本想把尸体埋在更远的地方，但恰巧第二天临时有个工作会议，为了避免尸体暴露，她就先把尸体埋在了那里。”奇峰苦笑一声，摇摇头，“这也许就是命吧……她的那个工作会议，是麒麟大厦探险的策划会，但她没想到去了麒麟大厦后会发生这么多事情，所以尸体还一直埋在那里。按照她原先的计划，现在安平的尸体恐怕早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奇峰最后叹出一口气，几天来压在他心头的那块石头，此时已经被完全卸下。他缓缓走到接待台后，坐在椅子上，看上去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谢无忌低着头一言不发，不过从他的表情能看出来，他仍在思考着什么。

丁勇逐渐恢复了刑警应有的严肃神情，他拽了拽自己的衣角，拍了拍胳膊上的尘土，望向大厦门外——武晓红此时正站在大厦门外，透过玻璃门望向里面，脸上写满了担忧与不解。

丁勇清了清嗓子，说：“我去找尸体。”

没有人回应他。

他向大厦门口走去，刚走两步又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奇峰和谢无忌，说：“大厦的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张志军的事情没完，这笔账，我迟早会跟你们算清楚。”

丁勇和武晓红离开大厦后，谢无忌仍旧站在大厅。他没说话，眼睛却始终盯着奇峰。

“在骨灰楼的时候，你是不是就知道杀死安平的凶手是安佳佳了？”奇峰看向谢无忌。

谢无忌点点头。

“你昨天去十四楼也是为了确认这件事？”

“跟我上去一趟吧。”

“去哪？”

“十五楼。”

奇峰默默攥紧拳头。

“和安佳佳再见一面。”

“你是什么意思？”奇峰的声音颤抖起来。

谢无忌没说话，转身走向电梯。

电梯到达十五楼，谢无忌领着奇峰走到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前。他轻轻敲响房门，稍等片刻，推门走了进去。

门后仍旧是一间套房，房间内的装潢和安佳佳之前住的房间别无二致。安佳佳正坐在一张木椅上，老头则坐在她对面的皮质沙发上。

安佳佳看到奇峰的身影，眼中闪烁起泪光。

“坐吧。”老头笑呵呵地对奇峰和谢无忌说道，“辛苦你了。”他冲谢无忌点点头。

“没什么。”谢无忌低声说道。

老头又看向奇峰，说：“相信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奇峰说。

“你一直都在问我，大厦保护安佳佳的代价是什么，”老头说，“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你就是大厦要的代价。”

奇峰没有说话。

“看来你已经有心理准备了，”老头呵呵笑了两声，继续说道，“如果你想让安佳佳离开大厦，过上一个正常人的生活，那么你就要成为大厦的正式管理员，用你余生的全部时间为大厦服务。”

“为什么是我？”

“安佳佳不只是去了十四层这么简单，她还杀了她的亲生父亲。如果你愿意成为她的代价，帮她洗脱罪名，那么你也是罪人。”老头说，“用一个有罪的灵魂，交换另一个有罪的灵魂，这笔交易在大厦看来还是很公平的。”

“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折？”奇峰说，“如果你们要的是这个代价，一开始跟我说就好。”

老头笑了笑，说：“大厦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一个岗位随随便便交给一个陌生人——调查安平的死亡，对你来说是考验，对大厦来说是筹码。”他瞥了眼安佳佳，又对奇峰说，“如果你不能亲自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你就不会心甘情愿地为大厦服务。还有一点我要提醒你，即便你答应了这笔交易，如果中途反悔，安佳佳所得到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所以——你愿意成为安佳佳离开这里的代价吗？”老头笑着问道。

奇峰没有说话，他扭头看向安佳佳，才发现她的脸颊早已被泪水浸湿。

“好，我答应你。”奇峰说。一旁的安佳佳听到奇峰的回答后，轻声抽泣起来。

老头笑了笑，站起身对安佳佳说：“交易完成，你可以走了——你自由了。”

十五层的电梯门缓缓打开，轿厢内的灯光异常明亮。安佳佳拽着奇峰的手，久久不肯撒开。

“进入电梯后，你就不会再和大厦有任何瓜葛。”老头对安佳佳说，“最近的事情你全部都会忘记，大厦为你准备了全新的身份，全新的生活——也是你曾经梦想的生活。”

“警察那边会怎么样？”奇峰开口问道。

“大厦自有安排。”老头露出神秘的笑容。

安佳佳在进入电梯前，紧紧抱住奇峰，轻吻了他的脸颊。

“谢谢你。”安佳佳在奇峰耳边低声说道，

安佳佳松开奇峰的肩膀，握住他的手。“别忘了我。”她说。

奇峰感到手里被塞进了一个东西。

安佳佳走进电梯，电梯门缓缓关上。电梯缓慢下行，她成功脱离了大厦和命运的束缚。

奇峰低下头，打开手掌，手心中央是一枚略显斑驳的银色戒指。

🔒第十三章 漏洞（1）

深夜十一点，奇峰回到宿舍，将手里的外卖袋放在床边的茶几上，接着用遥控器打开了电视。他一边拆外卖袋，一边用耳朵听着电视机里播放的晚间新闻。突然，他停住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向电视屏幕。

电视上的女主持人正在播报一桩案件的最新进展。

“……据悉，受害人安某遇害后，尸体被埋在了我市远郊的一处空地内。而杀死安某的凶手，正是他的亲生女儿。不过，安某的女儿之所以杀死安某，其背后还隐藏着更深的故事。市刑侦大队的大队长丁警官近期接受了我台采访，下面请看我们的详细报道……”

主持人简单案情介绍后，丁勇棱角分明的脸庞出现在画面中，奇峰觉得他看起来仍旧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节目中，丁勇详细讲述了案件的完整经过——被害人安某的出轨导致妻子秦某自杀，女儿怀恨ᴶˢᴳ在心，在安某下班路途中用电击抢将其电晕，并带回住所将其杀害。丁勇没有提到大厦，这在奇峰的预料之中——他现在已经被抹去了关于大厦的所有记忆。不过丁勇也没提到安佳佳并非安平亲生女儿的这件事，奇峰猜测也许是大厦同样抹去了他的这段记忆，又或者是丁勇认为这件事和谋杀案并无直接关联，所以才没有向记者透露相关情况。

奇峰暗自叹了口气，他自始至终也没对安佳佳说过这件事——即便在他知道她是杀人真凶后。

他想过，也许安佳佳知道了安平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后，她的负罪感会少一些。但阻止他说出实情的真正原因则是一个至今仍未得到确定答案的问题。

安佳佳的亲生父亲是谁？

每每想到顾明曾用自己的生命换回安佳佳奇迹般的康复，奇峰便更加坚定了保守秘密的决心——他在一开始就不相信有人会用自己的生命去拯救一个陌生人——除非，那个“陌生人”是自己的亲生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