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这一切都是冲着我来的吧？”奇峰说，“安平曾经和我说，安佳佳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丁勇也这么说，甚至连安佳佳的家里也有一份同样结论的检测报告，就好像这是一件板上钉钉的事情一样。”奇峰冷笑一声，“但是整件事情结束后，我用安佳佳戒指上的 DNA 信息做了比对，结果却发现她和安平其实有很近的血缘关系。所以，我只能认为之前他们看到的所有检测结果都是假的。而能做到蒙蔽所有人的，除了大厦以外，我想不出来任何其他的可能性。”

老头没有正面回答奇峰的问题。他从桌上的角落拿起一个档案袋递给奇峰，说：“打开它看看。”

奇峰有些困惑地接过档案袋，松开上面的封绳。

“这是……”奇峰看着手里的一打文件，不禁皱起眉头，“这是我的档案？”

“没错。”老头点头道，“这里有你的性格、喜好和所有的经历，几乎就是你的人生记录——从你出生到现在，所有的人生转折点都被记录在里面。”

奇峰翻看起文件，果然，这份文件上的信息详细到令人发指，就连自己的姥姥和姥爷离世的日期以及自己当时魂不守舍的状态都一五一十地记录在案。

“你为什么会有我的记录？”奇峰问。

“在你出生的那一刻，你就已经不属于外面的世界了。”老人用低沉的声音回答道。

“不……不属于外面的世界了？”奇峰微微摇晃脑袋，他完全不明白老头的意思。

“让我提醒你一下。”老头缓缓说道，“除了安佳佳和秦岚以外，你还在谁的身上见过那块暗红色的印记？”

奇峰想了良久，突然瞪大眼睛，结巴地说道：“那……那个印记，我……我好像在……”

“在你的外祖母身上见过ᴶˢᴳ，对不对？”

奇峰点点头，说：“可是……为什么？”

“你还记得关于你母亲的事情吗？”

“我母亲？”奇峰一愣，“我从来没见过她，听我姥姥说，她是在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的。”

“没错，”老头点点头，“不过你的外祖母只告诉了你一半的真相——如果不是她，你也活不下来。”

“你是什么意思？”

“当年你的母亲生你时遇到了难产，是你的外祖母和大厦做了交易，这才保住了你的性命。”老头眯起眼睛，叹出一口气，“当年大厦还只不过是个破旧的三层小楼罢了，想想时间过得真快啊，已经三十多年了……”

“我姥姥和大厦做了交易？”奇峰惊得长大嘴巴，根本没在意老头的感慨。

“哦对，是做了交易。”老头回过神来，“用你 32 岁以后的生命做交换——换句话说，是大厦给了你生命。”

“可是我母亲为什么死了？”

老头露出狡黠的笑容，说：“其实你的外祖母本来是想复活你母亲的——希望你不要介意，毕竟，你的外祖母和你母亲才是关系最亲近的两个人。不过大厦只做对它有利的交易，而你——才是大厦真正需要的。”

“需要我成为管理员？”

“需要你为大厦服务。”

“可是如果他们做了交易，为什么我的耳朵后面没有红斑？”

老人站起身，走到奇峰身后，用手机对着他的耳后拍了一张照片拿给他看——奇峰看到自己耳朵后面一块暗红色的印记赫然在目。

“你是被交易的那个人，只有交易完成后，你的身上才会出现大厦的印记。”老头说。

“就算我是被交易的那个人，整件事又和安佳佳有什么关系？”奇峰质问道，“如果不是大厦用假的检测报告挑拨安佳佳和安平之间的关系，所有的一切根本不会发生——安平离婚后不会开车撞安佳佳，秦岚不会意外坠楼，安佳佳也不会杀安平，更不会有那么多人牵扯到这件事里！”奇峰越说越激动，他涨红着脸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不光检测报告是大厦搞的鬼，就连大厦闹鬼的传说也是你们告诉安佳佳的吧？只有这样，她才会被卷入整件事中，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这又有什么意义！如果你想让我当这个管理员，想让我为大厦服务，直接来找我啊！直接他妈告诉我不就好了！”

最后一句话，奇峰几乎是吼出来的。他靠在椅子上，胸口不停起伏，鼻子里接连发出沉重的喘息。

“如果没有安佳佳，你今天是不会坐到这里的。”相比于奇峰，老头的眼中充满平静，“无论是现在，还是之前，发生在你身边的所有事情，都是大厦的安排，为的就是确保你此时此刻，可以自然而然地坐在我面前。”

“当然，其中也许有一些人在你看来是无辜的，不过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命运——所以他们不是无辜，只不过这是他们的命运罢了，你不用有太多的自责。”

听完老头的话，奇峰心里并没有感到一丝好受，相反拳头却越攥越紧。

老头接着说道：“上次丁勇进入十四楼之所以还能出来，不是因为他的运气，而是因为他的命运——今天如果不是他在一楼推了你一把，你仍旧不会上来。”老头冲奇峰一笑，“你虽然头脑足够聪明，却没有足够的勇气，在一些重要的事情上，常常会犹豫。而大厦比你更了解你自己，所以才留下了丁勇，还有他的记忆——为的就是要在关键时刻推你一把。”

“仅仅是为了让我上来，就可以又搭上一条人命？”

“那只是他的命运。”

“你们这么做，和杀人凶手有什么区别？”

“很多事情，只有你经历过，才能更好的理解。你是大厦管理员，所有关于大厦的事情——包括它的规则，都需要你来亲自体验才可以，这样你才会对它有基本的敬畏之心，这是作为管理员必备的条件，而你之前的表现，并不是那么令人满意。”

奇峰用力点了点头，说：“我确实体验到了。”他冷笑一声，“明明是婊子，却还要立一个贞节牌坊。”

老头的情绪并没有因奇峰的话而有任何起伏，他笑道：“听起来，你还是不能理解大厦的做法。”

“我不想变得和你们一样冷血。”奇峰说。

老头叹了口气，说：“我们对于人类的理解往往都是表面的，肤浅的——以及错误的。”他盯着奇峰，“你在安佳佳的公寓里，恐怕不止发现了那份 DNA 检测报告吧？”

听老头这么一说，奇峰心中一惊——他想起了那份流产手术收据。

“安平比你想的要恶劣很多。”老头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下一口热茶继续说道：“安佳佳上大学时，曾被醉酒后的安平侮辱，怀上了他的孩子，之后她便和你提了分手。而那份流产手术的收据，她一直没有扔掉——这是她这么多年以来，心中始终过不去的那一道坎。”

“被安平侮辱后，安佳佳怕母亲知道这件事后彻底崩溃，选择了保守这个秘密。而秦岚——她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只不过为了面子，她也选择了沉默。”老头停顿了一下，脑海中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虽然她在最后见到安平时后悔了自己当初的选择，想拉着他同归于尽——不过一切为时已晚，所有的事情都无法改变了。”

“当然，一切对大厦来说都不算晚。”说完话，老头从抽屉里又拿出一个档案袋丢在了奇峰面前，“这是安佳佳的新身份。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可以随时去看她，看看大厦到底是害了她，还是救了她。”

“不过我也要提醒你，她已经忘记了你。”老头的眼神变得尖锐起来，“如果你选择把你知道事情告诉她，让她变成原先的安佳佳，那么大厦自然也会收回它所有的恩赐。”他站起身，走到奇峰身边，“这个档案袋里也有安佳佳之前所有的过往经历，你可以好好看看。不过看完后记得把它放在桌子上，不要带出去。”说完话，老头径直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