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是去服软的吗？”李渚听得目瞪口呆，不敢想象当时的场面。

恐怕并不如他所说的这样轻松吧……

这人要是心意已决，还真是无所畏惧得令人害怕。

“现在想想，确实不该是那个态度。”在回家的路上，程璐就已经清醒的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不过现在反悔去跟父母卖乖也来不及了。甭管这态度如何，总之结果还是好的。

应该……算是好的吧。

“我爸妈说短时间内都不想再见到我，还说我这么有本事就自谋出路去吧。”他平淡地说了一下自己的处境，“所以现在我真的是无业游民了。”

“无业就无业，暂时歇一歇也好。”她对此并不在意。

可是程璐却久久没有接话。

正在收拾药品的李渚不由得回身看向他。这个人永远是这样，遇到天大的事表情都是淡淡的，此刻坐在那里也瞧不出他心底真正的想法。可是李渚和他认识的年头实在是太久了，她已经无需看他直接将情绪表达出来，就能察觉到异样。

“程璐。”她忽然叫了他一声。

程璐抬眼看过来，却见她收敛起表情提起了一件往事。那是件久远到早已埋在记忆深处的事情，却不会让人彻底遗忘。

“你还记得上高中时我被人骚扰的事吗？”她问，“那件事莫名奇妙的就被解决了，我当时也没有细想，还是长大之后戴戴才告诉我，到底是谁把它解决的。”

乍听她提起这事，程璐也愣了愣，半天才回想起当时的细节，“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

“当年那件事闹得很大，如果不是因为幸运，你真的有可能被开除，你当时就不害怕吗？”她认真地问。

程璐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他本就是预料到后果之后才去做的，事后再害怕又算什么？

“那如果你真的被开除了呢？你也不会后悔吗？不会觉得自己冲动了？不会觉得自己对不起父母？”她又问。

程璐被问的有些想笑，再次坚定地摇头。他也隐约明白了她到底想说什么，坦然地承认自己现在心态的转变，“渚渚，我知道你想让我学学从前的自己，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怎么也做不到这一点了。”

不得不承认的是，长大之后的他真的变了，年少时他从不会为自己“发疯”的举动有任何心理负担，也觉得自己能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对待任何一种后果都不后怕。可是自从成家结婚之后，他的心态就不知不觉地改变了。选择为了家庭安稳过一辈子和选择辞职的时候都看似洒脱坚定，但在一切归于平静之后，那种强压在心底的复杂情绪便又翻涌了上来。倒也称不上是后悔，就是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任性了。

多大年纪的人了，怎么还能用上“任性”这两个字呢。

不过长大也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坦诚。他并没有掩饰自己这番心理动态，诚实的和李渚说了，结果换来后者从惊讶到忍不住笑意的眼神。

“你就那么喜欢我吗？”她猝不及防问了句，在得到程璐茫然却肯定的反应后，才又笑了笑，“上学时没敢说出口，不知道现在说还来不来得及。我也很喜欢你，不会失望的那种喜欢，所以我希望你能一直做你自己，那就是我最喜欢的样子。”

话出口时坦坦荡荡，可她心底里到底是有些难为情的，说完就背过身假装去收拾药箱，但下一秒就被人从背后环抱住，她微微侧眸，目光从那道最明显的伤痕慢慢移到这副十几年都没什么变化的面孔上，即便日夜相见，却还是会觉得不可思议，近在咫尺的这个人可是程璐啊，是她年少时视线追随着的那个程璐。他们怎么会结婚了呢？她竟然和程璐结婚了。

他挨得太近了，两人的气息肆无忌惮的纠缠在一起，明明他什么都没有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有些话已经重复了千百遍，不必再诉诸于口，他们都明白彼此的心情，也愿意去体谅接纳一切不尽人意的地方，这就足够了。

幸好……幸好他们和彼此结婚了。

这一日跌宕起伏，这一夜却是夫妻俩睡得最安稳的一晚。

第二日晨光微明时，李渚就先于闹钟从床上爬了起来，她晕晕乎乎的，有些分不清方向，但却清楚的记得自己今天还有重要的工作任务。等到收拾妥当再回到卧室的时候，看到还在梦乡中的程璐，不免产生了一种既欣慰又羡慕的复杂心情。

欣慰这是他正式获得“自由”的一天，羡慕他终于过上了睡到自然醒的日子。

不过提辞职归提辞职，手续其实还没走完，当李渚已经站到门口准备出去的时候，程璐也醒了过来，打算今天出去把事情办妥当，两人匆匆道了个别，出门前，李渚不忘多说了一句，自己今晚会加班到很晚。

“直播？”即便前几天成日忙碌，程璐仍然记得她提过的这件事。

而李渚一听到这两个字就觉得脑袋嗡的一声，连忙摆手叫他别再说了，她不想再听到这个词和与之相关的词汇。

但失业之后的程璐却对别人的工作产生了十二万分的好奇，还问她是在哪里播，“我听小谢说，他好像也要参加。”

“在江林社区。”

说到这儿，李渚都不得不佩服各方组织对于提高群众防范电信诈骗非法集资意识的重视性，梁行长的提议一出口，不仅得到了社区的高度配合，就连一向把防诈骗当做 KPI 的江林路派出所也在请示过上级后表示想要支持这场直播，而人选自不必说，非谢信然莫属。

对此，李渚倒是没什么意见，她甚至觉得这场直播的流量可能全要靠谢信然带动了，群众对于防诈骗的兴致可能不高，但帅哥警察来讲防诈骗就不一样了，或许能把这场普普通通的直播带到一个不属于它的高度。

想想她就头疼。

而为了提前测试一下，确保直播过程不会出什么岔子，今天白天就是他们三方的“排练”时间。

李渚来到社区的时候，便见戴戴拿着提前准备好的资料，哭丧着一张脸坐在那里，但见到她时还是收敛了一下情绪先关心地问了下他们夫妻俩的事。

李渚摆摆手，表示真的没关系。就算不谈理想那么空泛的东西，单说现实，她其实早就算过了，自己卖房的钱、存款、再加上程璐卡里存的婚礼彩礼，已经足够他们两个双双辞职不上班了，何况她还打算努力工作赚更多的钱呢。

担心？她是真的不担心。这也算是成为大人的好处吧，彻底知道了钱的好处。

比起自己家的事，想到戴戴刚刚那怨气冲天的表情，李渚还以为对方也在为直播的事焦虑，上去安慰了她几句，“没事的，晚上你就让谢信然讲，他干这个工作干了这么多年，就算镜头前也不会说不出来词的。”

而且现在颜值就是流量，谢信然是她们两个人从小到大见过的最帅的人，担得起一句绝世大帅哥，就算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单单坐在那里，也一定会有不小的播放量。

李渚倒是不担心出现无人问津的尴尬局面。

可戴戴听了她的话之后却愣了愣，半天才反应过来，“不，不是，我没在担心这件事。”

直播嘛，听着虽难，但她郑戴戴自小到大都是传说中的社牛，人前出头毫不怯场，哪会害怕这事。

现在能让她烦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她的家庭。

瞄了眼这空荡荡的会议室，确保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们的“排练”之后，李渚立刻坐到了她身边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前几天张朝给我打电话了。”戴戴坦白道，“他说想要要回果果的抚养权。”

“他竟然真的这么说了？”李渚有些惊讶，“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他怎么好意思理直气壮的要求你？”

可是话虽如此，明白这些道理的戴戴却无法以讲道理的方式与前夫辩一辩，“现在和他打官司，我不一定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