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回去了。”姜容泽说，“校庆的时候见。”

“好好好！你快走！我今天没化妆，可不想上镜！”王茉仓皇躲开了逐渐逼近的摄像头，逃也似地转身去追逐渐走远的王爸。

看着王茉边挥手告别边逃走，姜容泽不自觉笑了笑——这才是他熟悉的王茉，开朗、直率。

“小泽，那是谁啊？”导演冷不防从姜容泽身后探出来，摄像头也紧跟着伸了过来。

姜容泽淡定转身，再自然不过地挡住了摄像头的全部视线，赔着笑脸说：“以为是同学，结果认错了。抱歉耽搁大家时间了。”说罢，径直朝校内走去。

余下几人看看渐渐走远的父女两人，背影实在普通，于是也都耸耸肩，了然无趣的散开。

走出去了足够远后，王茉忍不住回头，校门口已经没了人影。

刚刚的谈话，她尽力表现的轻松淡定，但唯有她心中清楚，自己是废了多大的力气才掩盖住难堪。

与许久未见的人重逢，对方那么光鲜耀眼，她却每次都如此狼狈。当被问其最近是否出事时，王茉的心跳漏了半拍。以为是她样子太过糟糕，招来了对方的同情。虽然能确信姜容泽并无恶意，但她又怎么开的了口？如实说自己被未婚夫劈腿？主动退婚也不过是为了保住最后的颜面。或者说因为她的懦弱与逃避，家中的父亲还被气得住进了医院？

那一刻，面对着姜容泽那、熟悉的、从未变过的清澈目光，王茉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告别时的那日，她不敢去直面，她想躲。

还好，这次是她太过敏感紧张，对方只是想问校庆的事。

王茉轻轻呼了口气，拉紧的神经刚要放松，却忽听一直在默默观察的王爸，开口问道：“你那把吉他，是刚那小子送的吧？”

那小子……指的是姜容泽？

王茉蓦地又紧张起来，“爸，那吉他……”

话刚到一半，就被王爸及时打断，“不用瞒着我，我知道你藏起来了。”

“是，是他送的。”谎话还没编好就被王爸直接戳穿，王茉只得老老实实地承认，然后又忍不住问道：“您怎么猜到的？”

王爸瞥女儿一眼，摆出洞察一切的模样，“你以为快递是谁给你收回家的？”

四年前。吉他送到王家时，王爸正在市里住院，家中无人，包裹是小区便利店代收的。老板娘数次发信息，提醒王茉来取，却因她医院在陪床而一再耽搁。

等王爸身体恢复平稳，出院回家后的某日，老板娘才终于在店里逮住了人。

“您等着，那东西太占地，我拿到后面仓库了。”热心肠的老板娘说着就小跑着去仓库拿。

她是个身材瘦小的女人，快递包裹的长度近乎遮挡到她的下巴，让她不得已推着出来。

王爸皱眉接过快递，见盒子上密密麻麻地贴满了“小心轻放”的标志。以为是王茉给家里买了什么大件的家装，便又下意识瞄了眼快递单子，却见发件人一栏写着的不是购物平台，却是个人名：姜容泽，地址留的是：师范大学。

本不是什么值得挂心的事情，但快递盒里的东西太过敏感，才让王爸留有印象。

当时“学音乐”正是王家的禁忌词，每次只要提起必然引爆炸弹，所以当王茉拆开快递看到吉他琴箱时，惊出了一身冷汗，紧忙托词是生日礼物，自己并不知情，并承诺会将吉他退回去，才避免了一场争吵。

王茉也确实尝试着想将吉他退还给姜容泽，这礼物对于已经放弃音乐的人来说，太珍贵也太烫手，她接受不起。可那时姜容泽已经出国，师大的地址不会有人签收，王茉联系快递单上的电话，发现他留的并不是真实号码，仿佛从一开始就想好了阻断王茉要退货的路。

那以后，这把吉他一直被王茉藏在卧室隐秘的地方，自以为早就被王爸遗忘，没想到数年后，竟在能遇到送快递的主人。

既已是过去式，王茉认为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向王爸如实交代道：“拿到吉他的时候，姜容泽已经出国了，这才一直没机会还。”

“现在既然见着了，就找机会还给人家。”王爸语重心长，对于拿音乐当作事业一事，实在难以认同，“学音乐这事，是万人过独木桥……”

王茉“嗯”了一声，没有再发言。她清楚父亲的潜台词是在提醒王茉，不要因为别人的成就，而对音乐抱有幻想。

没有什么幻想，王茉一早就打算把吉他还给姜容泽。本该在舞台闪闪发亮的电吉他，因为她而落灰，这是在暴殄天物。

第十六章 花开两朵

自高考前离开怀柔实验高中，这是姜容泽第一次回到这里。

校园内有明显的变化，教学楼的外墙刷了新漆、操场的草坪翻新过、教室里换上了新媒体教学设备，那些粉尘飞扬的岁月已经成了往事。可即便一切都有了全新的模样，不变的陈设依旧让他觉得熟悉。

姜容泽样貌出众，又是学校为数不多来自外地的借读生，上学时很受关注，但他性子独立，与谁都保持着相对疏离的距离。作为住校生，周末却从不在宿舍住，也很少与同学出行。他习惯在周六一早就背着吉他离开，再于周日很晚回寝室疯狂补作业，几乎不给自己停下来休息的时间。

因为长期的独来独往，姜容泽并不像校园风云人物那般拥有大批的拥护者。知道他的人不少，可却没人真正进入他的生活。最后的高考冲刺阶段，他更是直接不见了人影，没有参与毕业狂欢，也没有再与谁有过联系。

这一切在刘敏副校长口中变了个故事。她热情地接待了《嗨，田野！》节目组，带着众人参观了姜容泽当年上课的班级。在刘敏口中，姜容泽不出意外变成了极受学生、老师喜爱的学生，在学校成绩优异，音乐方面的天赋也很突出。而校方为他的音乐学习历程，提供了方方面面的支持。

姜容泽似乎对刘敏所说的内容不以为意，未想去打断或者更正，一路安安静静地随着大部队走着。路过公告栏或板报时，他会驻足，认认真真阅读上面的内容ᴶˢᴳ，活脱把自己也当成了随行的参观人员。他双手插兜，样子表现的随性自然，实则早已找到了新乐子——在每块公告栏或板报中寻找“王茉”的名字。

这所学校曾成就了两人很多相似的记忆，例如刘敏是他们的班主任、食堂万年不变的饭菜、小卖部的香辣蟹干脆面等等。而现在，王茉又回到了这里，重新创造新的记忆。他也回到此处，寻着她的痕迹，想象着王茉现在的生活。

“小泽，你在看什么？”

见姜容泽又一次对着公示板发呆，黄蕾也停住步伐，好奇发问。公示板上贴着几位学校教师的照片，似乎是季度值班安排。

姜容泽将视线从王茉的“证件照”上挪开，隐藏起眼角淡淡笑意，礼貌回应说：“没什么，以前上学时从没看过这些，有些好奇。”

黄蕾轻轻“哦……”了一声，也凑到姜容泽身旁，仔细看了看公示栏，实在没发现什么有趣的内容。于是耸耸肩，伸手拍了拍姜容泽的肩膀，提醒道：“走啦！刘校长说要带我们去体育馆看看。”

“好。”姜容泽应声将飘远的思绪拉回，再次投入到工作当中。

黄蕾这日梳着高高的马尾，妆容清淡自然，穿着最简单的 T 恤、牛仔外套，加上她本就幼态的样貌，妥妥一副邻家妹妹的清纯可爱模样。她与姜容泽有二十公分的身高差，说话时需要稍稍仰起头。

春日阳光明媚，浓浓的校园的气氛，男生长睫微垂看向身边的女生，这样的场景不用特意雕琢，每一帧都像是在拍青春偶像剧。

两个人的外形比导演想象的更有 CP 感，很容易出片。对刻意互动，故意制造暧昧场景，糖分太高的甜腻场面，观众早已审美疲劳。相较之下，黄蕾与姜容泽之间浅浅淡淡地互动，反而更营造了一种若有若无的暧昧，正适用于校园这种充满悸动的环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