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尽职尽责的教师，王茉保持着严肃的表情，不时用眼神提醒着周边的学生不要太过分，心中却实实在在的羡慕起这些学生，若不是教主任的眼神一直在巡视，她大概也早就打起哈欠，昏昏欲睡了。

状况在“八月烈阳”上台的时候，有的巨大的扭转。

两个人刚一露面，学生们的小脑袋终于再次抬起，集中在舞台上，按耐不住激动的情绪疯狂地鼓起掌来。坐在前排的退休老校长似乎早已神游，生生被学生们的欢呼惊醒，不明所以地跟着拍手。

姜容泽立在话筒前，稍稍调试话筒的高度，开口说：“大家好，我是 2014 级的毕业生，姜容泽。现在是“八月烈阳”乐队的主唱，这位是鼓手郑鹏。”

台下再次爆发炸雷般的掌声，场面要比校长上台时夸张百倍。

实验高中的体育馆是怀柔区地标型建筑，高挑的天花板是纯玻璃做成，五月的天气正明媚，日光透过天窗照射到场内各处，照到场地中央的舞台上，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

“给大家带来一首《灼日》。”

八月烈阳的首张同名专辑主打歌，正与当下的场景契合。姜容泽作词作曲，一首摇滚快歌，淋漓尽致展现着年轻人的热烈与激情。一首曲罢，学生们欢腾的声音充斥着整个体育馆，久久不能平息。

似是被学生们的热情感染了，姜容泽的状态开放、轻松了许多，嘴角轻轻翘起露出浅浅笑容。

“明明心里已经开心的不得了，表面上还要表现的风轻云淡。“王茉在心中念叨着，这少年看起来再光芒万丈，有些事还是改不了。

台下的躁动逐渐平息，姜容泽调整呼吸，再次凑近话筒，“接下来这首歌，是实验高中的一位校友，在校就读时创作的。”

此言一出，台下的学生们面面相觑，然后立刻炸开议论——“谁？我怎么没听说？”；“学校居然还有其他明星么！”

“在我心中，她是一名很优秀的音乐人。”姜容泽继续说着，目光在台下的游走片刻，定在了后排学生中间的某处。

王茉此时也正仰头看着台上，此番话一出，她的心中扬起些异样的感觉，脸上不禁露出讶异，似是有了猜测又怕是自作多情的想法，只得怔怔地注视着姜容泽的双眼，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四目相对之时，刚好有一簇日光照进姜容泽的眼睛，恍如几年前王茉去看姜容泽的演出，舞台的灯光洒在他眼底，也和此刻一样的炙热、坚定。

“这首歌的名字——”他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弯了一些，“叫《校园谜题》。”

郑鹏的鼓槌与姜容泽的声音同时落下，紧接着，再熟悉的不过的旋律由姜容泽的电吉他中传来。

这首不是八月烈阳的歌，且时代久远，在场学生们并不熟悉。可当前奏奏完，姜容泽轻快地唱出歌词时，学生间再次爆发惊呼。歌词中提到的“红蓝校服、水库公园、商业街麻辣烫、烤冷面”等等，这些再熟悉不过的元素，瞬间引起所有学生的共鸣。

这首王茉在高中时期创作的歌，节奏明快、曲调朗朗上口，很有现代短视频热歌的感觉，若在配上几个学生的舞蹈，不难成为爆款。那是王茉的创作，靠的是热情、天生的灵性，以及“初生牛犊”特有的自信，但毕竟缺乏音乐知识，这首歌虽然好听，但经不起琢磨，曲子太过单一，高潮的部分也是简单的重复，像是音符的堆积，欠缺了层次感。

可此刻姜容泽口中《校园谜题》，明显是重新做了编曲。鼓点更ᴶˢᴳ加轻快、明朗，电吉他的和弦音丰富了很多，加上背景中提前录制的电子琴、贝斯等音，整首歌曲更加的饱满、动感，而他充满力量的声音更为这首歌赋予了新的生命。哪怕是第一次听闻此曲，学生们也很快融入其中，热情被再次推上高点，兴奋地跟着鼓点晃动身体，打着节拍。

王茉愣怔在原地，耳膜中不断被什么敲击，振的她缓不过神。王茉想，一定是郑鹏的鼓敲的太过强劲，而直到姜容泽的最后一声扫弦下利落干脆的结束表演，直到周遭的欢呼与喝彩都尘埃落定，场子再次安静下来，王茉才终于意识到——那咚咚作响的，击得她耳膜不得安宁的压根不是什么鼓点，是她狂躁不安的心跳。

第二十二章 我是粉丝

王茉借去洗手间的空档，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原来再次听到自己的歌，会是在这样的场合。实验高中的生活是这首歌的起点，也是王茉梦的起点。她不清楚刚刚场内那些震耳的呼喊究竟是因为歌曲本身，还是因为姜容泽完美的声线，或者都有。惊喜、诧异、受宠若惊各种情绪翻涌而至，才让她如此难以平静。

“八月烈阳”的演出让体育馆内的气氛热了起来，接下来的优秀毕业生讲话环节，各界精英妙语连珠不断，学生们一直维持着兴奋的情绪。

轮到何媛上台时，她刚站起身，学生间就再次欢腾，引发又一小高潮。何媛简练地说了“YUAN”的发展历程，对于自己在打拼中，经历的苦日子轻描淡写。

结尾时，何媛说：“你们都懂优胜劣汰是这个社会的规则，但事实上，绝大多数人往往走不到这一步，就因无法坚持而提前退出了竞争。成功没有捷径，要一直吃苦。就算站在了高处，日子依旧很苦。若你不想承受痛苦，趁早做好当名“凡人”的觉悟。”

听了一下午的“你们会有光明的未来！”；“相信自己，你们是最棒的！”，何媛的这段发言像是往鸡汤里浇了一盆冰水。她带着自信优雅的笑，却说着最残酷的话。郑鹏双手抱怀坐在台下，紧盯着何媛，将她眼中掠过的不易察觉的苦涩尽数接收。

待何媛重新回到嘉宾席，郑鹏靠近她，小声说：“何大设计师，讲话很犀利哦。”

何媛瞥郑鹏一眼，勾起嘴角，“你也不错，郑小鼓手。”

校庆圆满结束，学生们提前离场，场地空出来留给嘉宾们寒暄、叙旧，教职工则被留下收拾场地。

“嗨，王茉。还记得我吗？”

劳模王茉刚搬起舞台上的音箱，迎面碰上有校友来打招呼。来人她认识，IT 界精英，手下的创业公司今年已经上市了。

“当然记得你，郝鹤。”王茉笑着，“你可是学校的理科状元，你的照片一直贴在公告栏呢。”

郝鹤推了推眼镜，俨然一副老板模样，“呵呵，你当年在学校名气也很大，刚才那乐队唱的歌，就是你写的吧？”

“八月烈阳乐队。”王茉有意提醒，依旧维持着礼貌笑容，“是，那首歌是我写的。”

“我就说听着非常耳熟，想当年学校里人人都会唱。”郝鹤说着自然地凑近王茉，小声开玩笑，“要我说，可比校歌的流传度还高呢。”

王茉当时的确风光，走到哪儿都有认识人，校内校外熟人一大堆，qq 空间和个人贴吧的留言每天上千条。在那个喜欢拿 qq 空间踩踩数量炫耀的年代，王茉从没输过。当然，风光时候有多高调，王爸来学校领她回家时，就有多丢人……

“谢谢！你过奖了。”

“我记得你当年立志要考音乐学院，怎么……”郝鹤打量了王茉一下，目光停留在她怀中抱着的音响设备，语气中带着些戏谑：“现在是改行当老师了？”

从第一句话起，王茉察觉到郝鹤身上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但碍于老校友的情面，她尽力维持着礼节。可现在对方直接评价起她的生活，王茉不禁皱起眉头，不打算继续惯着了。

“郝老板，”王茉收敛起笑容，“你这个语气，是对老师这个职业有什么疑义？”

郝鹤愣了一瞬，笑道：“当然不是……”

“噢……”王茉若有所思点点头，“那你是单纯关心我的个人生活？”

郝鹤被王茉咄咄逼人的态度问的一时语塞，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正准备再为自己辩解两句，却忽见一高瘦人影快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