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你还记得我吗

现在坐在明安身旁的，却是程宁。

他抽回了追缅过去的思绪，慢慢地与她对视，因为他觉得说接下来这话时，自己该看着她的眼睛，这样才对她尊重。

“对不起。”他对程宁说。

程宁却迅速移开了眼神，仿佛没听到他刚刚的话一样，努力调整着自己的仪态，完全忽略掉她不喜欢听到的词，继续接着自己前面的话说，“既然你不想说，那我说好了：万俟明安，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明安一时有些迷惑，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可以如此勇敢。

见明安仍然呆得像块木头，程宁狠狠地推了一把他的胳膊说：“喂，万俟明安，这可是我第一次告白！”她急得泪涟涟的。

明安却依然不为所动，甚至都感觉不到抱歉，他不知道自己原来是如此铁石心肠的人。“对不起”。他再次说，这次他的声音更清晰，他怕她听不清。

程宁恼羞成怒，站起来跺着脚走了，但没几步又折回来问他：“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是我的问题。”他只想迅速结束和她的谈话。

“你是觉得配不上我吗？”

明安想，你喜欢我，但我不喜欢你，这应该是算配不上吧。“对，是的。”他于是这样回答。

这个理由好歹能稳定住程宁的情绪，也算给孔雀般骄傲的程宁一点安慰，她终于离开了。

但程宁的表现完全颠覆了他过往的爱情观，原来人与人之间可以用如此直白的话语沟通，感情不必掩饰、不用私藏，可以袒露，可以毫无羞耻感地表达占有欲。

原来，还可以这样，他学会了一点点。但，现在却无处施展。

他又抬头望向天空，今天的天空，像极了那年天台上的云海，他还清楚记得那年她说过的话，她的一颦一笑，她身上青草一样清新的味道，不是这种甜。岳青辰在他的青春里，已太过醒目，一叶障目适用在爱情里，便是画地为牢。她永远占据着他的目光、他的心，从此，所有的女孩，都只能是“其他女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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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宁再次来到实验室找明安的麻烦。已经一连几天了，他一直不温不火的，原以为程宁便消停了，但似乎并没有。

“你到底为什么不喜欢我？只要性取向没问题，我不相信会有男人不喜欢我。”程宁很坚持要得到答案，而且是她想要的答案。因为事情发展到现在，对她来说，已无关乎爱情了，仅为虚荣而战。

明安不想告诉她实情，因为早已喜欢上青辰的事，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连青辰都不知道，他更不想让别人知道。

“我已经申请到去美国读书了，大四开学前就走。”明安只把这当借口，没想到却更加深了误会。

“那我们可以异地恋啊，或者我也可以申请去美国，你只需要等我几个月就好，我一定能考上。”程宁眼神里的希翼更热切了。

明安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了，但此时哪怕片刻优柔，都会瞬间转成渣男，他只好绝情地直接说：“真的抱歉，程宁，再说什么都是借口，实情只是我不喜欢你。”

“你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谁？”她仍不死心，咄咄逼人地问，美丽的杏眼里升腾着火苗。

明安后退了两步，和她保持着安全距离，拿起了刚组装好的手机主板端详着，冷冷地对她说：“你再这样下去，对我就构成骚扰了。”

程宁夺过明安手里的手机主板，蛮横地一把摔在地上，顿时稀碎。

那是他熬了几个晚上，刚请外包公司做出来的样品。测试的数据刚记录到一半，这下要推倒重来了。

程宁专横跋扈地离开了。

明安也终于吁了口气——还好没答应她。这下他们算扯平了，以后她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他蹲下身，一点点地把碎片拾在掌心。

他记得曾经有一次，青辰用他的电脑时，不小心碰掉了桌角的一个零件，她紧张地钻进桌子底下，打着手电筒找了好久。他还记得她当时露出的藕白色的腰，还有终于捡到零件后笑起来露出的贝齿。

他想，也许这就是青辰在她心目中和其他女孩的不同之处吧——青辰会守护他的梦想，和守护自己的梦想一样认真。

明安打开电脑，给青辰的QQ邮箱又发了一封信：

“青辰，你的梦想实现了吗？我的梦想，一件也还没实现。尤其是没有你。我真的——很想你。”

再后来，他去了两年美国，而后又回国创业。再回来时，他听说青辰在北京读研究生，但怎么也打听不到是哪所学校。那时，中国移动有个飞信的软件，有活跃的高中同学拉了个群，没过多久，他见到青辰也被拉进来了，他情急地去加她好友，她却设置了屏蔽陌生人的功能，他赶忙去联系拉青辰进群的同学，但对方把青辰的飞信再推荐给他时，发现已被删除了好友关系。

她只是对在街上巧遇的老同学保持了十分钟的社交礼仪而已，对方热情地要加她好友、拉她入群，她不好推辞，但转脸又恢复原型。

那么——万俟明安也是她的老同学之一啊！岳青辰之寡淡，是普适的吧。

从此，他不再主动寻找她了。哪怕后来又有人把她拉进了同学群，他也没再有过任何动作，只是两个躺在群名单里，万年潜水的头像而已。直到这个软件再不流行了，甚至停止运营了，他们都没说过一句话。只是她的头像一直是一杯清澈的柠檬茶，他不知道那里是否有关于他的寓意。

明安偶尔会想，他们生活在同一座城市，也许他刚换乘的地铁，正是她刚离开的那站；也许她刚还回图书馆的书，正是他曾经翻过的。16岁、18岁、26岁，他不知道此生他们是否还会再见面，等到现见面时，他们是否还能一如从前。

他还是保留着给她写邮件的习惯，只是最近会经常问起：

“岳青辰，你还记得我吗？”

第54章 紧急联系人（2015年：青春没有留白，只有蒙了尘的庞贝城。）

连明安自己也没想到，与青辰阔别整整七年后的重逢，竟如此短暂和平淡。这七年来，明安设想过无数种他们重逢的场景和对白，到了真实世界里，居然被全然推翻。他们可以瞬间拉近，变成曾经的他们，也可以瞬间离别，像从未亲近过。他原以会有绵绵不绝的倾诉，却只化成了一个个无法言说的眼神和一次次欲说还休的沉默。

当她要走时，他竟然没有努力去挽留她，连尝试都没有。因为他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求饶，那眼神在拜托他放过她，所以，他便舍不得了，只能任由她离开。

这些年，他们都背负了很多事。成长，无痛不长。他一直记得妈妈曾说过的话“青辰绝对不会比你好过。”当初的任性，让她这些年走了更多的弯路，一切来得更艰难，所以如果和他在一起是种折磨，他如何坦诚得起来呢？

他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他知道他还是不会喜欢上别的女孩，他知道他还是会一直关注着她所在报社的消息，他知道只要有她的名字出现的新闻，他还是反反复复地一看再看。但，他还是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时光缓缓划过，他已经过了无数个没有青辰在身边的日夜，她的再次离开，也并不会造成他多么的不适，因为他从来都是以各种方式在思念她、在假想着他们，在那个重启过无数次“万俟明安思念岳青辰”的游戏里，他们从未分开。

嗡嗡的手机声响起，明安正在核对CxP三代产品的新功能优化清单，他瞟了一眼，是陌生号，便挂断了。铃声再次响起，还是那个陌生号，他只好接了起来。

“请问您是明安吗？”一个很官方的声音，略带着些许歉意，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却没叫他全名。

“你是哪儿？”明安开着免提，眼睛仍盯着密密麻麻的表格，没什么心情和陌生人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