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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人有罪(46)
作者:鹳耳 阅读记录
“嗯?”
“你和我说过,之前给你爸打电话,他不接。你是在哪找到他的?”
“在……在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K歌厅。”
“他在那上班还是和朋友玩?”
“我不知道。我是在那和他见面的。”
“店叫什么?在哪?”
“我记不清了。”
“你骗妈妈的吧。这有什么不可以说的,我以前也在K歌厅上过班,说不定就是这一家。你说说看。”
“金佰禄。应该是叫这个。”
蒋蕾没接话。
“那我走了。”
“早点回家。”
女儿离开之后,蒋蕾转过头,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左手紧紧捏着被子角。她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过来。
夜里六点,傅长松回到了金佰禄KTV,和稍晚赶到的赵敬义吃了一顿饭。饭后,他们几人在办公室里交谈时,一名手下不敲门就急冲冲地进了屋,说,有警察来了。
招待想把四名警察暂时拖在前台。但是赵敬义赶到的时候,只有两人在此。另外两名警察在走廊上来来去去,随机挑选包厢,朝里面看几眼,问几句话,又去下一个包厢。有客人刚刚从电梯里走出来,看见这情况,转身又回到了电梯里。
赵敬义对留在前台的队长说,警察同志,我是经理,发生什么情况了。队长说,我局接到报案,说你们这里容留卖淫。赵敬义说,我们是正经生意,绝对没有这种事。队长说,有了报案就必须处理,反正你就留在这,等我们的干警同志抽查一下,如果没发现可疑的情况,那就没事了。
见警方态度也并非特别热衷,赵敬义暂时放下心来。警方抽查夜间娱乐场所,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片刻之后,队长说,还有一件事,你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叫傅长松的员工?
赵敬义本不打算直接回答,但他身后一些手下的眼神露馅了。
队长说,有吧?看来是有。把他叫出来。
傅长松知道自己不应该直面警察,所以从办公室出来后,预先藏到了员工使用的茶水间。赵敬义的手下转了五分钟,才终于找到他,把他带到警察面前。
“你就是傅长松?”
“是我。”
“你过来。”
队长把傅长松领到大厅角落的一件盆景旁边。傅长松明白,他特意选择了一个能让赵敬义看见,却又听不见的角落。
“你是今年六月份才出狱的,对不对?”
“对。”
“抢劫过失致人死亡,关了二十年。”
傅长松点点头。
“说话。”队长说。
“对,是抢劫致人死亡。”
“你在这上班?”
“是想来上班。还在谈待遇。”
这是他和赵敬义事先商量好的答案。
队长上下打量了傅长松一下,继续说:“二十年都过来了,改过自新,重新做人,这个道理不用我和你讲吧。”
“我没有犯事。”
“我知道你没犯事,不然就不会这么简单了。”队长回头扫了一眼,继续说。“你年纪也不小了,这种诱惑大的地方,少来。要严防特防一念之差,记住啊。”
“记住了。”
“你走吧。去前台那里,和他们一起站着,等一下。”
傅长松走到赵敬义一群人附近。队长在大厅小范围来回踱步。十分钟后,负责抽查的干警都回来了,表示没任何可疑之处。队长和赵敬义打了声招呼,带着手下人离开了。电梯门关上后,赵敬义转向傅长松,说:“傅伯,你解释一下。”
第39章 中部——非自愿商讨
蒋蕾做手术那一天,傅长松没有来医院,也没有联系母女俩。这在傅宝云预料之中,但没有缓解她的失望。翌日,傅宝云收到来自傅长松号码的短信,说想见她。她回复,想见面就来医院。对方的回应是直接给出会面时间和地点,没有谈及其他。傅宝云痛恨这种让她没有选择的行为。她内心挣扎,是否应该就顺着父亲的想法,除了银行账户里偶然一笔往来资金,就当作他不存在。
夜里十点,她还是站在了荣华路口,离之前的出摊位置不远处,默默等待。雨刚刚才停,那一辆mini ev不见了,留下一块相对干爽的路面。这里一切都变得陌生了,除了还在街对面卖炒粉的刘阿姨,两人眼神一度对上,傅宝云对她笑了笑,低头刷手机。
两个男人朝傅宝云走过来。她一开始没有意识到他们是朝着她来的,因为她以为,会有一辆出租车出现,就像上次一样。但两个男人在她面前停下了,其中一人说,是傅宝云吧。她抬头,皱眉,有些不自在。男人说,我们是来接你去见你爸的,走吧。她没接话,把手机收好。
两个男人往前走,傅宝云碎步跟上。她很快警觉起来,因为他们没有朝着大路走,而是走向缺少路灯的小巷深处。她停下脚步,刚想问话,其中一个男子就架住她的胳膊,强迫她继续走。她说,去哪。男人说,说了去见你爸,听不懂吗。她说,让我先联系他。男人说,他等下就给你打电话,不要站在路中间。
他们把傅宝云推到了青苔丛生的老砖墙面前。不知哪片屋檐上积累的雨水,滴在她耳朵后面。她害怕起来,感觉自己像站在漆黑铁路隧道的最中央,左边和右边的尽头有光,但那光又遥远又蠢钝。一个男人,她不知道是两个男人之中的哪一个,问她,是不是你报的警。
这句话一出,傅宝云立刻知道他们为何前来。手术前夜,母亲接了一个电话,一开始傅宝云没在意,但是母亲说一句“我在住院,没法去”,语气有些焦急,促使傅宝云把电话抄了过来,问你是谁,有什么事。对方说是公安分局。双方互相了解一些情况之后,过了一个多小时,一名派出所民警来到了医院。他对傅宝云说,你母亲这种行为属于报假警,按规矩要5日以下拘留处罚,但是考虑到情况特殊,这次就算了,以后你要积极关注母亲的心理健康。
此刻,面对男人的询问,傅宝云说:
“什么报警?”
“肯定是她干的。”“是吧。”两个男人互相应和着,仿佛她不在场。
“我爸呢?”
“现在倒是喊着要找爸爸了。报警的时候怎么不替他想一想。”
“我爸怎么了?”
“跟我们走。”
傅宝云转过身,要离开。男人抓住她的胳膊,往回拉。
“不要闹了,车马上就到。”
“是他派你们来的?”
“话还挺多。这妹子脑子太活了,上次还假装要买我们的车。别让她看见车牌号。”
一人把傅宝云的双手都扭到背后,按住。另一人拿出一大块黑色方巾,走到她身后。她挣扎,想叫喊,有一只大手伸到前面,掐住她的面颊,使她不能发声。然后她感觉到,十分粗糙的布料碰触到了她的眼眶,其两侧像刀刃一样从耳廓上方迅速滑过并收紧,压得眼球一阵胀痛。她不相信这两人正在对她做的事,会是傅长松的主张。
一个陌生而嘶哑的声音突然爆发出来:
“有小偷爬窗户!”
不仅是一声叫喊,而是不间断甚至有些机械性的重复,其抑扬顿挫保持着同样的节律,让傅宝云想起小时候和同学互相朝着对方的脸大叫,比试谁能坚持到最后。有哪儿的灯亮起来了,已经遮上黑布条的眼睛,感受到一层淡薄的黄色光芒。她听见那两个男人声音不大的咒骂;在背后钳制着她的双手先收紧又松开;其中一人也许是推了她一把,也许是撞了一下,但总之她感受到一次让她肩膀酸痛的冲击,过了漫长又短促的数秒钟,身边有陌生人紧贴着造成的不适感消失了,没有系紧的黑色布条自然落下去。片刻后,两名男子仓皇远去,而那连绵不断的叫喊声也戛然而止。
傅宝云明白了,刚才之所以觉得那求救的声音陌生,是因为她从来没听过其主人使用这等音量说话。眼前的人是刘阿姨,看起来比她还慌张,弓着腰,伸着脖子,想弄明白那两人是否已经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