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姿势相当暧昧，但他语气特别认真，让周可注意看他手部的姿势。

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拨动着，流出一串悦耳的音符。

他摆弄着她的手，教她正确的发力姿势。他懂得分寸，翘起指尖纠正，后又覆盖住她的手背，弹响几个音符。

何渺搬来凳子，与她并肩坐着，问：“姐姐，你想学什么？”

转眼的功夫，他对她的称呼就已经从“学姐”变成了“姐姐”。

周可：“不是都从‘一闪一闪亮晶晶’开始的吗？”

“一般来讲是这样的。但既然是试课，我当然想让你先好奇了，所以我要投其所好。”何渺笑着说，“你想弹什么？”

他侧着头，鼻梁很高，额发自然垂下，露出清澈的眼睛和长长的睫毛。

周可拨弄着戒指，说：“波斯猫吧。”

“喜欢古典乐？”

“不是。”周可坐得笔直，垂眸看着琴键，漫不经心道，“喜欢猫。”

何渺一顿，接着弯起眼睛笑：“好。”

何渺的确有开琴行的底气。

一首不那么常见的钢琴曲，在他的手里不需要查阅简谱，就可以直接准备无误地弹出来——起码在周可的耳朵里没听出什么错。

周可喜欢长得好看的东西，而此时此刻认真弹琴的何渺对她的吸引力是翻倍的。她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身上，看他笔直挺拔的腰背、看他灵巧的手指、看他认真精致的侧脸。

她都忘了自己来上这节钢琴课的初衷是要找一个能消磨时间的兴趣爱好。

裴纪航喜欢自行车并且完全投入，搞得她也想知道自己会不会有那种闪闪发光的状态。

周一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被拽去开会。

同园区的圣达在业内名声很响，而且是国家重点扶持的科技类项目，招揽人才方面更是不遗余力。

公司厉害，项目就厉害，做的工作自然也会多。干这行的加班是常有的事情，也有很多坚持不下来的选择了辞职。

这次他们就遇见事儿了。

去年底他们淮渭分部离职了两个技术管理层的高管，这还不到一年，口口声声说这“钱赚够了要回去养老”的两位，就拿着在公司借助便利条件做出来的成果，加入了一家新兴科技公司。

很显然，这是违法的。

祝余律所占了就近的便宜，成为了圣达的首选合作对象。

岳行将文件夹递给她：“李律一直在研究圣达这个案子，是我拿过来的。”

“正确的。”周可翻看着详细资料，“那个贱......咳咳，见一下圣达的人吧？李律太贪，心思不在这上面，做了也白搭。”

这种需要长期磨功夫的案子，标的虽然高，但他用在这个长周期里插入无数个其他案子。

虽然合理，但他又做不到统筹兼顾。之前岳行不在，不怎么能管到他，现在回来了，算是把他的毛病好好整治了一番。

岳行中途接下这个活儿，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想敲打敲打他。

开年方修齐那个案子二审再一次赢了，周可成功拥有了知产相关的经验，这回成为岳行的二把手，也是情理之中。

下午一行人等直接去了圣达，跟负责人碰碰。

经过办公区时，周可瞥了一眼人群。零星的几个发量堪忧。

果然啊，学工科的都不容易。

会议室的门一推开，里面就乌泱泱的人。

连岳行都吓了一跳，看了好几眼确认自己没有走错。

一般这种事儿双方都希望人越少越好，圣达倒好，人多得跟办讲座似的。

圣达的人看出他们的困惑，解释说，这是一批刚转正的杰出人才，上面的意思是抓个典型，让他们也知道点分寸。

周可了然。

资本家的老手段啦，连哄带吓，恩威并施。

她没兴趣多看，坐下来打开文档。

领头的分别介绍各自手下人选，简短地招呼之后便直奔主题。

房间里塞着这么多人，就决定了谈论的内容绝不是正经机密。大家都跟打太极似的，讲个大概。

岳行神采奕奕地跟吴总保证：“您放心，确认内容这方面，我们一定会让对文字最敏感的律师处理，请您相信我们的专业素养。”

“好的好的，我们这边也会派专业的人士给你们提供帮助的，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周可听清楚上头两位的说辞以后小小地叹了口气，果然岳行紧接着地下一句叫了自己的名字。

她立刻扬起礼貌谦逊的笑意。

岳行说：“周律去年刚赢了一个知识产权的案子，这个专利内容界定，由她来做，您这边可以放心。”

周可很想拒绝，但她没有资格。

这种愉快地合作较于双方而言是双赢。

她只能摆出一脸感恩戴德的表情，“欢天喜地”地接下任务。

“那就辛苦了。我也知道关于职务专利这块儿比较复杂，涉及到计算机、自动化之类的专业性比较强。这样，我也找了我们这边一个工程师跟你们配合。”

吴总视线在屋里子转了圈，定在人群角落里。“裴纪航，你过来一下。”

第30章 井水不犯河水

来人身量极高，薄薄的黑色卫衣衬着露出来的肌肤微白。他直视着岳行，礼貌道：“您好。”

岳行在看清他的脸时，就望向了周可。她满眼惊愕，显然对这位“熟人”在圣达的事毫不知情。

吴总脸上隐隐有自豪，道：“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裴纪航，裴工，我们公司的工程师，别看他年轻，专利可不老少呢。在专业上，绝对的无可挑剔。”

岳行点点头，对裴纪航道：“这位是案子的负责律师，你接下来主要跟她对接。”

裴纪航这才望向周可。

他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眼神像是打量陌生人，声音沉静：“你好，我是裴纪航。”

周可盯着他伸过来的手，指节修长，骨骼分明。

皮肤像被什么贴过，脑中重想起这双手轻柔抚过肌肤时的战栗。

明明只是一段寻常的情色插曲，她都快忘了那些荒唐的日日夜夜，可当他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记忆和感受又卷土重来。

她敛了眸子：“你好，周可。”

两手交握，各自的温度便由掌心传递交织。

他食指微曲挠了挠她的掌心，原本简单的动作，生出无限旖旎。

杀鸡儆猴的环节结束，大半的人都出去了，会议室一下子空旷起来。

周可面上不显，心里全是不能播的脏话。

看着对面端坐着的裴纪航，她依然感到了深深的荒谬。

分心不过一会儿，她又继续投入到更详细的案情里。各种听不懂、认不出的专业名词，记着都够呛。

偶尔视线躲不过带到裴纪航，对方也是正襟危坐，唯有跟她对上眼的时候，又从眸子里浮出极浅的火热，稍纵即逝，等她深究时就又只剩下陌生了。

会议持续到了傍晚，圣达的人做东请客吃饭。一干人等抛开会议室里的工作，转而玩起饭桌上的人情世故。

因为第二天是工作日，大家都没点酒。

吴总拿着菜单问：“大家有什么忌口吗？不要客气，尽管说。”

周可没接茬儿。

他说的是不要客气，但其实就需要客气。

就像岳行，清楚她的习惯，但从不会在这种有甲方领导在的场合里说出来。

这毕竟是生意场上，假如这个人讨厌的有人爱吃，就会让场面变得奇怪。真有人点了忌口的，不去吃就行了，没必要讲出来。

“那我就看着点——”

“我有。”

一道声音插进来，打断他的话。

周可抬头，看见裴纪航。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正好坐在了自己的对面，避无可避。

感受到她的视线，他微微点头，很客套的招呼。

吴总没有被打断的不悦：“好，你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