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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从盛夏夜开始(136)
作者:明石 阅读记录
“哪里有燕州士兵?”邢彦小声问医务人员。
医务人员指了指佣兵寮少年们身后。
邢彦这才发现,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围成一圈,像在保护着什么。
这时,对峙的难民中有人高喊:“这里是中立区!你们收容燕州士兵,一旦被南陆军知道,他们就有理由打进来!你们是要大家集体送死么!”
人群中,立刻传来此起彼伏的附和声:“不能因为这一个人连累我们几百号人!”
“今天不把这士兵赶出去,我们绝不善罢甘休!”
“这是个逃兵,谁知道身后有没有跟着尾巴!”
“谁知道他是逃兵,还是南陆军故意放的饵?”
“把他赶出去!他会害了我们所有人!”
难民们的抗议声越来越沸腾,不少原本观望的燕州难民也开始动摇。
邢彦使劲扒开人群,挤到诺诺身边,低声道:“你们怎么把士兵也救进来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诺诺示意佣兵寮少年们让开一条缝隙,拉过邢彦,指着地上担架里躺着的一个血淋淋的人,道:“不是士兵,是医生,以前曾在储大夫手下帮过忙,救过很多人,后来被虏进部队做军医,受重伤后又被扔了下来。我们能见死不救么?”
邢彦见那人穿着燕州士兵的制服,就算诺诺所言句句属实,也不能否认他燕州士兵的身份,一旦被南陆军知道,肯定会引来灾祸。
可于感情上,邢彦理解诺诺,毕竟活生生的人命就摆在面前,还是一个曾经救人无数的医者。
如果是过去的邢司长,肯定会以利弊为先,干净利落地把这受伤军医扔出医院,但如今经历了许多变故,又从权势顶点跌落到一无所有,邢彦变了很多。
“医院总共几处出口?赶紧把守住每处出口,不要放出去任何一个人。”邢彦凑近诺诺耳语。
诺诺睁大眼睛望向邢彦,眼神有些许慌乱。
“怎么了?”邢彦见她面露惧色,心里一紧,“难道已经有人出去了?”
诺诺更慌了:“刚刚有几个南陆难民说出去寻物资了。”
她顿了顿:“你怕他们会走漏风声?”
邢彦暗暗叫苦,他正担心这一点。
如果南陆军不知道有个燕州伤兵在医院,看在储轻缘的面子上,大概率不会动医院,照眼前的情形看,这伤兵并没有引来敌方。
怕就怕有医院内部的人跑出去告密,把祸水引进来。
经过之前的暴乱,现在难民人心极其不稳,尤其是南陆难民,很难说他们还会不会跟燕州人继续抱团。
“刚刚出去了几个人?”邢彦问。
“大概四五个。”诺诺答道。
“马上派人去追!”
诺诺不敢怠慢,立刻示意佣兵寮少年。两个少年随即领命出医院。
邢彦默默祈祷不要出事。同时,眼下难民的激愤情绪必须得平复下去,站在这些难民的角度,他们的抗议合情合理。
——该怎么办呢?
不可能以暴制暴,真要闹起来,医院方面没有足够武力压制住这么多难民。
邢彦捏紧拳头,决定赌一把,赌这些难民还不知道教宗发生了变故,赌储轻缘“杏林圣手”的名望依然有威慑力。
他深吸一口气,走出佣兵寮少年们的保护圈,直面抗议难民们,大声道:“谁说这里是中立区?!你们以为现在安然无恙是因为你们是无辜百姓?搞清楚你们在受谁的庇护!这里从来都不是什么中立区!是特权区!!!”
厉声呵斥之下,难民们停下争执,纷纷转头望向邢彦。
他的言辞揭露了一个事实 。
“因为杏林圣手在教宗的身份地位,因为他的庇护,你们才可以保住一条小命!!!”
难民们面面相觑,知道邢彦所言非虚,抗议声减弱了大半,高声愤言换做了窃窃私语。
看这些难民的反应,很显然,他们不清楚储轻缘在教宗的处境有变。
邢彦于是壮着胆子继续威吓:“现在地上躺着的这个人,曾经跟随储杏林救人无数,你们要将这样的人赶出医院、任由南陆军屠戮,等储杏林回来,他还会再庇护你们这帮恩将仇报的小人吗?!”
窃窃私语声愈发鼎沸。
有人喊道:“如果是储杏林本人对我们说这些,我们自然信服,但如今在这医院呆了大半年,连他的人影都没见到半个!你拿什么证明这里受他庇护!”
这回不消邢彦说,难民群中立刻有人跳出来反驳他:“话不能乱说!去年我确实在医院见到过储杏林。”他又指向诺诺,“这个姑娘一直是他的助手,也还坚守在这里。你要说医院不受储杏林庇护,我可不同意!”
“这么长时间都不来医院,谁知道他是不是扔下我们不管了!”
“你造什么谣!杏林圣手三个月前还派人送来物资,他在教宗那么位高权重,怎么可能时时待在医院?”
一时间,两人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不过,在医院是否受储轻缘庇护的问题上,难民中很快就有了倾向,绝大部分人都相信,储轻缘不可能丢下医院不管。
这样一来,一个事实就摆在面前——留下受伤军医会引来南陆军只是一个假设,而赶走他会得罪储轻缘却是明摆的结果。
两害相较取其轻,众多难民不过是想求一个保命,大家的立场再次动摇。
“只要没人说出去,谁知道医院有一个燕州军医呢?”有人小声嘀咕。
“你看我做什么?!我肯定不会出去说的!”旁边被其余光扫过的人跳脚。
“难保没有作死的跑出去乱说……”另一人阴阳怪气。
“妈的!你个南蛮子,要告密也只可能是你们告密!”矛盾焦点瞬间转移。
“杏林圣手可是我们南陆的!叫我们蛮子?你们燕州人是了不起,有种就别在医院呆着!别巴巴地求人家收留!”焦点很快又变成了燕州与南陆的对立。
“我操了,这战争是谁挑起来?今天我家破人亡全拜你们南陆人所赐!”
“我也操了,三十年前是谁害得我们南陆人家破人亡!”
“都给我闭嘴!!!”邢彦大喝一声,打断了即将失控的互骂,“谁再挑事,就滚出医院!这里不留害群之马!!!”
他说话时带着极大怨愤,气势逼人。几天前那对燕州母子在暴乱中惨死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难民群瞬间鸦雀无声。
几个佣兵寮少年趁机将受伤军医转移进手术室。
事情已经到这一步,再抗议也没什么用。聚集的难民们三三两两散开,明面上不敢多说些什么,私底下的议论纷纷却始终没有停歇。
医院再次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但距离其仅三十多公里的密林处,危机正在酝酿。
这片密林地驻扎着南陆七番军,负责战场扫尾工作。
五天后的深夜,七番军主帅营帐内,一位身着轻甲、大约三十出头的军官把所有手下支出帐外,只剩自己一人。
此军官正是七番军军长波吕尼。
波吕尼从怀里掏出一份火漆封印的密函,幽暗的目光落在火漆图样上,他认得这个图样是玄机营主帅的徽印。
七番军出自于清河四部,此前因为族长倪墨斯得罪了储轻缘,不仅自己丢了性命,还牵连七番军降级受处,军中精锐力量都被调拨到其他番队,剩下三分之一的非主力被边缘化到战场扫尾。
这天七番军在扫尾时,撞见两个佣兵寮的人追赶一个南陆难民。
南陆难民发现附近有南陆军,拼命向士兵们呼救。
那两个佣兵寮的人看起来十分年轻,都是少年模样,跟着南陆难民误入七番军军中,顿时惊慌失措。
七番军再怎么羽翼被折,也是正规部队军,两个稚嫩的佣兵寮少年怎么可能是对手?他们很快就被俘虏。
就在七番军准备将这两人连同南陆难民一起带回军营时,竟突然杀出三个玄机营士兵,双方一番缠斗,玄机营士兵寡不敌众,也被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