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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从盛夏夜开始(152)
作者:明石 阅读记录
——难道杨瑾本来的目标就不是要拿下燕州?那她怂恿征伐战争到底意欲何为?她的复仇真的跟自己的复仇是一样的吗?
望着站立在大殿中央,气息奄奄却又气场强大的杨瑾,宗主倏忽意识到,也许自己从未真正看懂过这个人。
——那储轻缘呢,会背弃自己吗?
一直以来求而不得,用尽各种方式将储轻缘强留在身边,然而这一刻,主动权却不在宗主手上。
他不会启动磁场禁锢,一旦禁锢住储轻缘的神力,大殿之上虎狼环伺,他和储轻缘都将沦为刀俎上鱼肉。
他真的什么都没了,只有储轻缘了。
他握着储轻缘的手紧了紧,可对方却奋力争脱了他。
仿佛被狠狠捅了一刀,又仿佛坠入寒潭,但他却感到了异常的平静——所有对储轻缘的欲望、感情,以及由此生出的怨恨,就在此刻做个了结吧。
杨瑾打开了玄木棺椁。
里面竟还有一副玻璃罩,一具头颅被击穿,衣衫褴褛、面目全非的男性尸体被冰封在其间。
不知佣兵寮使用了何物冰封尸体,明明已经毫无生命迹象,皮肤、血管却还栩栩如生。
尸体的整条右手臂由机械替代了肢体,随着全甲兵们将玻璃罩竖起,角度侧旋,尸体自腰间贯穿至后背的机械肌腱若隐若现。
储轻缘心跳骤停。
太过熟悉的躯体,曾经亲吻抚摸过的每寸肌肤,只需看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但他立刻捂住眼睛,垂下头,痴傻了一般不住喃喃:“这不可能是真的……不可能,不可能……”
之前他还一直怀疑阿遥是不是冯琛,一直在不停试探,结果现在冯琛的尸体就摆在他面前,这怎么可能……
杨瑾的声音再次传来:“这孩子的父亲是我的一位旧识,曾以性命相交换,求我救他儿子。宗主的嘱托我不敢辜负,但尸体我要带回佣兵寮安葬,算是给九泉之下的旧识一个交代。”
声音传进储轻缘的耳里,渐渐微弱,他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在离他越来越远,仿佛身处另一个时空,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就只剩不远处的棺椁伫立在面前。
第117章 寮长的目标
储轻缘抬起头、睁开眼,浑身颤抖地望向前方,然而泪水溢满眼眶,迷蒙住了双眼。
所有纠缠过往在脑海中混乱翻涌,“动岛”上两人分别的一幕恍如隔世。
“所以,就不要再见了吧,看不到你,我就不会心痛了。”储轻缘想起自己最后说的那句话,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为什么要说那样决绝的话?
他佝偻起身子缩成一团。
当时那些话对冯琛的伤害有多大,现在就加倍反噬到他自己身上。
他张了张嘴,想再呼唤一声心爱之人的名字,结果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喉咙好像被石块堵住,只能发出“啊啊”的嘶哑声。
——我说的是假话~我想再见你一面~想再跟你拥抱、感受到你的呼吸、听得见你的心跳!小远,我说的都是假话呀~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呼喊。
他猛地爬起来,踉踉跄跄地直冲那棺椁跑去。他不相信眼前的一切!不亲手触碰到那具冷掉的躯体,他就不相信!!!
但很快便有一群全甲兵围过来,将棺椁盖上,往大殿外搬运。
“不要啊!!!”储轻缘终于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声,拼了命地向前追赶。
可全甲兵们搬运的速度非常快,储轻缘脚下发软、步履蹒跚,根本追不上,快要迈出大殿门口时,宗主的亲兵们挡在了他面前。
“荻绛!详见第 55 章-逼问,“荻绛”是储轻缘的南陆本名,意为混沌。“储轻缘”这个名字是他自己取的,与冯琛的本名“冯清远”谐音。”背后传来一声厉声喊叫,是宗主绝望的声音。
储轻缘已经很久很久没听人喊过他的本名了。
他顿住了,转过身,最后看了宗主一眼,然后决绝地回头,对着阻挡的亲兵低声喝道:“挡我者死!”
亲兵们望向他背后宗主的神色,不敢退却。
立刻,其中一个亲兵被无形力量拎到半空,拧断了脖子,直直坠地。
再没有人阻拦他,储轻缘冲出大殿。
剩下的南陆部族首领们噤若寒蝉、面面相觑,时不时抬头,瞟向大殿内对峙的宗主和寮长。
首领们皆受制于全甲兵,一动也不敢动。
现在储轻缘离开,大殿内外都被全甲兵控制住,而宗主身边只剩十几个亲兵,局势一下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逆转。
佣兵寮突然背弃宗主,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如果说宗主意欲为泊落族复仇,不会放过南陆人,那佣兵寮寮长呢?
对于这些南陆首领们来说,杨瑾显然更加不可信任。
正当众人面色凝重,唯恐今日不能活着走出大殿时,杨瑾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本来就没多少血色的脸庞,一下子惨白如纸。
使徒赶紧扶住她,惶恐道:“老师,你怎样了?”
杨瑾痛苦地捂住胸口,缓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没事儿。”然后神情复杂地深深望了宗主一眼,转头对使徒道,“时间不多了,快行动吧。”
向来对杨瑾唯命是从的使徒,听到这句命令,眼神闪避了一下,随即灰暗下去,竟犹豫着没有动。
杨瑾握住她的手,低声再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使徒感到一股温热潮湿涌上眼眶,她撇过头,不想让杨瑾看到,命令殿外佣兵寮的车队接走杨瑾,而自己紧随其后。
杨瑾居然就这么不管不顾宗主,扬长而去,这让一众南陆首领更加摸不着头脑,殿内的全甲兵还在,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十几个亲兵围成一圈,护在宗主四周。
他们是宗主从南陆幼童中亲自拣选、从小训练的贴身护卫,算是对宗主最为忠心的一群南陆人,可再怎么忠心,都只是血肉之躯,根本无法与全甲兵相对抗。
幸而留在大殿上的全甲兵也仅仅是控制住在场众人,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
看起来,也许眼下,杨瑾并不想把这群人怎么样。
然而时间一久,被扣押在大殿上的人们还是惶恐起来——杨瑾离开时明明命令“时间不多了,快行动”,现在却完全将他们这群人,甚至包括宗主都晾在一边,那她所谓的“行动”到底是针对谁的?
宗主此刻紧闭双目,盘坐在亲兵围成的保护圈中央,一语不发,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但他按在腰间兵刃上的手微微颤抖,不停有大颗汗珠从额前滑落。
就在僵持愈发焦灼之际,突然大殿偏门处传来一声凄厉惨叫,惊得众人纷纷侧目。
偏门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三个赤裸半身、皮肤苍白、四肢修长到渗人的“奉献”正攀附在墙壁和天花之上,眼神空洞地注视着在场众人,而地上,两个守卫已经被撕成了碎片。
这下大家直接魂飞魄散,根本顾不上全甲兵的控制,吓得纷纷站起身,拼命想要挣脱逃跑。
只知道遵守命令的全甲兵立刻上前阻拦,一时间场面乱作一团。
“奉献”向来被严加看管在玉带河碉堡内,受宗主直接控制。那里重重把关、层层守卫,怎么会有三个“奉献”突然出现在教宗总坛大殿上?只可能是有人故意放进来的。
混乱人群中,宗主凝望着那些“奉献”,目光雪亮锋锐、又带着极度悲怆,答案再清楚不过。
一个亲兵凑到宗主耳边低声道:“宗主,趁乱快走吧。”
没有时间犹豫,在一众亲兵护卫下,宗主从大殿另一侧偏门仓皇出走。当有全甲兵来阻拦时,几个亲兵便纠缠住全甲兵,同时向“奉献”开枪。受到攻击的“奉献”无差别地将这些全甲兵、连同亲兵都拧成了麻花。
血泊之中,全甲兵身体扭曲得不成人形,却像完全知觉不到疼痛一样,竟又爬了起来,围攻“奉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