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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从盛夏夜开始(28)
作者:明石 阅读记录
我每天都到地下甬道去看望周箴彤。
很长一段时间,她就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我将过去我们的照片带给她看,想唤起她的一点意识。呵呵呵,我真傻啊,又坏又傻。
那是她事故后第一次神志恢复了清明。
她把相册砸到我脸上,哭喊:‘你为什么这么残忍!为什么要让我清醒过来!就不能让我一直装聋作哑吗!’
我只能上前死死抱住她,说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在我心里,只有她才是我的妻子,结婚后我连碰都没有碰过她妹妹。
后来在我的精心照料下,她情绪平稳了很多,我也一直尝试各种方法,希望能让她的脚部功能恢复些许,但都收效甚微。
直到有一天,周厚泽给我派了一项秘密任务——搜集一批年轻志愿者,去接受教宗的基因改造实验,他把这些人称为‘奉献’。
此前,我们一直在教宗掩护下做黑火生意,如今回馈教宗,做些事情也是理所应当的,况且教宗那边给了我们极为丰厚的回报。
我一开始只是搜集志愿者,对实验的内容并不清楚,然而,有一次我无意间与实验人员聊了几句,得知他们给志愿者注射了一种药剂,可以让普通人获得超常的能量,也可以让原本残疾的人变得行动自如,甚至比普通人的行动能力还要强。
这些话让我立刻产生了不轨念头——周箴彤的双脚已经无法可医了,如果这些药剂能够有效……
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想一试。
于是,我利用身份之便,偷到了一些药剂,给周箴彤注射了下去。
刚开始的一阵子,简直奇迹一般。
注射后的前几天,周箴彤溃烂的双脚竟慢慢长出血肉来,一个星期后,她就可以站立起来。除了经常嗜睡之外,没有任何不良反应。
我欣喜若狂,但因为不知道她母亲和妹妹知道此事后会做何反应,所以一直对她们隐瞒了,反正她们从来也不会下到地下甬道去看望,只是偶尔向我打听情况。
一切都像做梦一样,我满怀憧憬地又等了一个星期,然而……”
赵功成说到这儿,脸上浮现出恐惧的神色,顿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天,打开甬道房门的那一刻,我看到周箴彤像只蜘蛛一样,在天花板上爬来爬去。
她的四肢变得比例不正常的修长,手足部不断渗出粘液,让她可以黏住天花板。她的面部样貌没有变,只是肤色变得惨白。
她就那样黏在天花板上,脖子折过来,盯着我,喊了我一声。
我当场吓得连滚带爬逃了出去。
接着,我找到了周厚泽,强烈要求他告诉我实验真相——那些作为志愿者的年轻人,他们后来都被送去了哪儿?
那是我第一次和周厚泽发生激烈争执,那次他对我做了让步。
于是我知道了这项实验并不成熟,大量志愿者接受注射后,身体都发生了变异,变异的位置、程度各不相同,但都成了一副怪物模样。
少数没有发生变异、且获得了能量的个体,神智上却出现了问题,无法控制自身行为。
而所有失败的‘奉献’,全被关在了容诚庄的地下酒窖内。
周厚泽一再向我承诺,实验一定会有成功的一天,到时所有牺牲都会变得有价值。
起先,我不清楚他所谓的价值是什么,后来才隐约知道,如果实验成功,‘奉献’所具有的能量可以轻易碾压一切冷热兵器,他们称之为‘神力’。
我感到无比恐惧,教宗要这样的力量做什么?
慢慢的,我从周厚泽嘴里探听到,他们想用‘神力’去创造一个新世界。
‘他们’不仅仅包括了教宗,还有许多燕州的世家财阀、还有南陆人。
对于现在的这个所谓的‘旧世界’,这群人打算做些什么?我害怕,非常害怕。
我已经是个罪人了,害了这么多的人,包括一直深爱我、为我付出的妻子周箴彤。
我在她受伤残废的那一天,为了自己的前途没去救她,而后又一念之差,用不成熟的药剂把她变成了一个怪物。
人生余下的时光我只想赎罪,至少要让教宗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大白于天下!至于我自己,早就活得厌倦了。”
说完这些,赵功成一下瘫倒在地上,似是脱力,但双眸却亮得可怕,仿佛两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而对于郑烽而言,如此多骇人的信息一下子扑面而来,加上完全联系不上其他人,巨大的恐惧感仿佛一张无形的网笼罩住他,越收越紧,勒得人快窒息。
第21章 绝路
溶洞内,爆炸后的浓烟逐渐散去,郑烽看到对面一堆残肢断躯——贺仲康肥硕的躯体在其中十分显眼,他的衬衫扣子爆开,露出肚子上几圈游泳圈,显得有几分可笑。
郑烽想到周厚泽曾说,作为“奉献”的人都是自甘自愿的,他们和对面死掉的亡命之徒一样,都是在拿命去赌自己相信的东西。
——教宗到底给他们洗了什么脑?
他狠狠掐了掐手心,强迫自己镇定。
现在赵功成恐怕是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他不想活了归他不想活,郑烽还想活,还想把这些消息带出去。
爆炸的浓烟十之八九会招来三大署调查,但能不能调查出个结果却说不准,郑烽必须得出去。
他于是问赵功成:“你知道这里还有其他出口吗?”
溶洞口已经被假山碎石堵牢了,肯定无法从来路出去。
赵功成用手肘支起半边身体,费力道:“这石台下的河道与‘三湖四塘’相连,如果你潜水功夫够好,说不定跑得出去。”
郑烽走到石台边,朝下打量,石台四周岩壁有几处并不陡峭,他估摸着自己可以攀爬下去,至于潜水,实在别无他法了也只能一试。
正在他准备往下爬时,忽然瞥见下方河道中,一个接一个的人从水中扑腾而出,陆陆续续能有三四十号人。
他第一反应是重案司的人,但还没来得及惊喜,就赫然发现这些人竟是一群南陆人。
虽然辨不清样貌,但发色差异还是看得出来的,而且这些人手上都提着弓弩。
郑烽踏出去一半的脚立马收回,俯下身子,贴近地面,借着石台边缘的遮挡,警惕地向下窥视。
突然,他背后伸出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猛地向后一拉。
不用猜也知道是赵功成,但郑烽还是被他吓了一跳。
赵功成做了个“嘘”的手势,小声道:“都是教宗麾下的南陆士兵。”
郑烽心里一紧——来者不善。
刚才赵功成还说,教宗绝不会放重案司的人活着出去。
两人脸上都笼上了一层寒霜,非常有默契地小心翼翼后撤。
对方有几十号人,郑烽这边只有两个人,赵功成还是个废的,如果被发现了只有死路一条,但这溶洞根本没其他出口,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发现。
郑烽脑子“嗡”的一下成了白茫茫一片,他终于体会到人在极度恐惧下丧失思考能力是什么样的。
旁边赵功成也没好多少,教宗的人既然找到这里来了,那必然是察觉到了他的所作所为。
他倒是不怕死,他今个儿就是来赴死的,但他怕郑烽死了。
刚才自己费了那么多口舌,把知道的东西都倒了出来,是希望郑烽能活着把这些信息带出去的。
他脑子里飘过一行字——白讲那么多了……
绝望之际,忽然从石台下方“吭哧吭哧”飞上来一只矛隼,飞得极其笨拙可笑,因为这只矛隼整个身体都被拍扁了,肚子里露出了一堆机械零件,表明它只是个人造物。
矛隼吃力地盘旋了两圈,终于支撑不住,直直摔在郑烽面前,零件散了一地。
郑烽心里一悸,几乎不能呼吸——这正是邢彦惯用的那只矛隼。
平台下方,一个南陆人充满挑衅的声音传上来:“重案司的朋友,别藏了!这里没地方好藏,早死晚死都是个死,不如给自己一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