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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从盛夏夜开始(50)
作者:明石 阅读记录
“清理?”
“是的,是清理,而不是去救援。我们收到的消息是,伦理署主导的基因改造实验失控,所有参加夏令营的人都受到了污染,里面的人不能留一个活口,全要清理干净。
你父亲比我们提前一个小时到达事故现场,这一个小时内发生了什么,我真的毫不知情。
等我们其余人赶到那里时,就看到营地内一片火海,老师、孩子,各种死相惨不忍睹,剩下还有不少活着的人,但都受了重伤,其中也包括了……你。”
冯琛的手无法自制地颤抖起来,他将茶杯放到地上。
邢彦喝了一口凉白开,继续道:“作为军人,执行军令不应当有私情,但当时你父亲挡在你身前,拼死相护、苦苦哀求。我们于心不忍,偷偷放了你一个活口,向刑军署高层汇报时,声称所有人全被处理干净。
当时死难者的尸身几乎都残缺不全,我们就用六十二具尸体拼凑出了六十三个人,将你也作为死难者之一,糊弄了过去。后文会揭秘,其实第九支队这里并没有真的糊弄过去。不过刑军署需要利用一下冯琛,所以暂时留了他一命,利用完后是要灭口的,但冯琛被其他人救了,改头换面了。最后,三大署官方对外公布的结果是——参加夏令营的师生共六十四人全部死亡。”
——六十二具尸体……少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被动了手脚的自己,那另一个人……
冯琛捏了捏手心,全是汗,他谨慎地问:“你清楚夏令营事故的真实原因吗?”
邢彦道:“并不清楚,只有推测。对比事故痕迹,在霜沁湖时,‘奉献’攻击我们留下的痕迹与夏令营现场的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奉献’攻击的范围和强度远远比不上夏令营时的破坏力。
以此类比,如果当年伦理署的基因改造实验与现在教宗的‘奉献’实验差不多,那么当年的夏令营也一定存在一个类似‘奉献’的角色,但知道内情的恐怕只有你父亲了。”
冯琛深吸了一口气:“我父亲在事故后三个月自杀身亡,难道是被灭口了……”
邢彦道:“很有可能。其实不仅仅是你父亲,当时我们在夏令营现场受到的震惊太大,没有过多思索,事后回过味来,都发觉不对劲——那些幸存的少年除了受伤严重,并没有什么其他异常的地方。
我们到底是清除了一批受污染的实验失败品,还是被人利用,杀了一群无辜少年?事后所有迹象全在指向后者。
事故后的三个月,第九支队所有人都接受了数次心理测试,很多队友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们在之后的一年内陆续死亡或失踪了。而我跟郑烽通过了测试,留了下来。
郑烽之所以能留下来,是因为每次测试前,我都会猜测可能被问到哪些问题,然后让他反复练习该怎样回答。说到底,真正冷血无情、毫无愧疚感的人只有我一个。”
邢彦说到这儿,目光变得十分幽暗,盯着冯琛冷冷道:“所以,你不要以为我这次来是因为对你心怀愧疚,我从来没对自己做过的事后悔过,过去是,现在也是。只不过……”
他顿了一下,掀起右手腕的袖子,那儿竟缠着郑烽的软刃:“现在我要为我的朋友报仇。”
冯琛看着那软刃,心里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虽然与郑烽交往不深,但郑烽在知道他身份后对他掏心掏肺的好,冯琛是能感受到的,现在厨房里一堆郑烽买的摆设他一件没动,留着这些,就仿佛郑烽还活着一般。
邢彦垂下头,笑了笑:“我这朋友就是个单纯的中二病,大把年纪了,还跟小时候一样,做事不知进退。”
笑着笑着,他眼神越来越悲凉:“我一路走来,到如今这位置,深知人心鬼域、人性难测,平生就没真心待过什么人,唯一的一点善念、仅剩的一点信任都只给了这个中二病,结果现在他被人杀了……我是不会放过教宗的那些人的……‘奉献’背后的真相我也一定会挖出来。”
冯琛拿上茶杯,站起身,靠在书柜上,远远望着邢彦,淡淡道:“挺好,不管我们各自的目标是什么,看样子行动方向是一致的。希望之后能继续合作,邢司长。”
邢彦勾起一边嘴角,自嘲道:“我现在已经被架空,只剩一个空头衔。容诚庄事故闹大了,重案司门口到现在还有一群人在示威抗议,高层如今能留着我这个位置、让我闭门反省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大概因为我过去一直是个懂分寸、忠心耿耿的狗腿子,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替代品。”
两人沉默了一阵子,冯琛手指在茶杯口转着圈。
他很想向邢彦打听一个人的信息——既然邢彦是父亲的旧属,认识自己,那会不会也知道……
他一直在寻找的人,当真的有机会能打听时,他又感到莫名地害怕抵触。
过了好久,他才鼓起勇气,问:“你知道我哥哥吗?”
邢彦一下子愣住了,在脑海中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们家是还有一个孩子,但那孩子我从来没见过,只听说是寄养在你家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冯琛声音发抖:“那他……我记得哥哥也参加了夏令营,他是不是不在死难者名录中?”
邢彦仔细回忆了一遍,道:“我们事后整理的死难者名录中,除了你之外,没有其他姓冯的孩子,但如果你哥哥并非亲生,不姓冯也很正常。
当时参加夏令营的少年大多出身权贵,对外很多信息保密,因此除了姓名,他们的背景资料我也不知道,不能确认其中是否有你哥哥。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如果你哥哥就是另外一个消失的人……”
“那个人是在你们到达事故现场时就消失了,还是三个月后才消失的?”
邢彦道:“我们在事故现场清点了人数,当时就发现少了一个人,但对死者确认身份、公开姓名是在三个月之后。这三个月中间,你被送到了哪儿、经历了什么?我们全然不知,只知道你自此之后也人间蒸发了。现在看来,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也仅有你父亲知道了。”
“你确认事故现场的死难者是六十二人?”冯琛问。
“是。”
“你可记得,夏令营后,三署联审法庭对事故原因下定论,认为是伦理署的基因改造实验失败导致,还将凶手判刑、送上断头台吗?”冯琛脸色苍白得厉害,“如果是这样,那说明凶手在夏令营后还活着,可,可我时常脑海中会浮现一副画面——我哥哥在夏令营后也还活着,他站在三署联审法庭上……怎么会多了一个人……”
“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邢彦眼底阴云翻涌,小心翼翼地问。
“你说。”冯琛的声音细不可闻。
“如果你的记忆都是真实的,那只剩一种可能——你哥哥就是那个类似‘奉献’的人,是伦理署的实验品。
从逻辑上看也很合理——他寄养在你家,从一开始身份就没对外公布过,你母亲在夏令营事故几年前去世,你父亲在事故后三个月自杀,而你失去了几乎所有关于这个人的记忆……”
“不!不是同一个!”冯琛突然激动地打断邢彦,“当时三署联审的法庭上,我记得很清楚,哥哥是站在证人席上指证凶手!他们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邢彦惊呆了,不仅仅被冯琛所说的话惊呆,更是被他激动得近乎恐怖的表情惊呆。
空气凝固了好久,邢彦才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所以说,那时凶手跟你哥哥都还活着?”他皱起眉头,“难道,凶手并不在参加夏令营的人员中?是后来被放进去的吗?”
冯琛没有回话,表情越来越惶恐不安。
邢彦觉得冯琛的话逻辑混乱,但鉴于他对夏令营的记忆破碎不堪,而且现在情绪十分激动,并不好追究下去,只能将这个话题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