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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洄(18)

作者:山茶即春 阅读记录
两人离开后,一群人才开始起哄调侃。

“不是吧,阿溯这是交了女朋友带过来跟我们显摆的吗?”

“妈的,走路都带开屏的。”

夏淮掸了掸烟灰,笑得有些幸灾乐祸,“人都没追到呢,就这么嚣张了。”

李万寄震惊,“啊?不是嫂子啊?”

外面果然下雪了,风雪裹挟着寒意扑面而来。

梁晚钻进车里,才缓过来。她从前视镜里,无意间瞥到周溯。

他唇角抿直,漆黑的眼底没什么情绪。高鼻梁,薄眼皮的长相,这个时候一点轻微的细节都能察觉到他的不悦。

梁晚问得直接:“周溯,你生气了吗?”

“没有。”

他只是厌恶这样的自己,做了件错事。

大晚上把她拐到这里,还要筹划着进行那个幼稚又可笑的复仇计划。

尤其是她看向他时,眼底那样坦然和清澈,让他负罪感更甚。

梁晚想不出哪里惹得他不高兴,回想着细节,最后温吞道:“我没有觉得你朋友的那个玩笑有冒犯的意思,可以接受的。”

梁晚真诚地说:“他们都很有趣,无拘无束,跟他们说话也很轻松。所以周溯,谢谢你今天带我去那里玩。”

周溯从镜子里看到她微抿着唇的白净的脸,车内暖光将她眼睫照得很长,眼睛跟小鹿斑比一样,又乖又纯。他挪开视线,深吸了口气。

算了,哪怕是件错事,他还是错得更离谱一些吧。

*

现在是十点半,裴延川撑着一把黑伞在酒店大厦前等待。

秦筱一个小时前跟他告别后回去了,宴会散了之后留下来的人也寥寥无几。

“裴总,要不然还是先回去吧。”秘书说,“梁小姐说不定是自己回家了。”

被浓墨吞噬的夜色里,裴延川注意到,不远处有车辆缓缓驶来。

亮光穿透灌木丛,一辆黑色的路虎停在泊车处,昏黄路灯下,梁晚从车里下来。

裴延川眯了眯眼,看清了对面那个落影修长的男人的面容,握伞的手有一瞬间的紧绷。

不知是不是凑巧,周溯也恰好看到了伞下的他,目光平淡,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裴延川:“晚晚,这里。”

梁晚跟周溯说再见后,小跑着朝裴延川奔来。

“去哪儿了?”

“宴会太闷,恰好碰到一个同学,出去转了一圈。”

梁晚解释说她手机没电了,所以没有接到电话。

裴延川把伞向她倾斜,“以后要是不想来这种场合,可以不来。”

离得远,周溯没听见他们在说些什么,只听见了那句“晚晚”。

他靠在车门的一边,烦躁得摸出根烟来抽,狠狠吸了一口,两颊微陷,吐出烟雾。

晚晚。

啧,叫得可真是亲切。

周溯倚着车门,有一会儿,任由雪花飘落,在他头发和肩上落了些柳絮般的白。

没想到裴延川还敢主动过来,周溯就是在这儿等他的。

毫无预兆的,裴延川挨了周溯一拳,迅速,用尽全力的。他也没躲,只是抬手擦了下嘴角迅速红肿起来的地方,“小溯,没必要一见面就这么动手吧?”

周溯沉着脸,“闭嘴,你没资格这么叫我!”

裴延川:“行,我们都冷静一下。”

“我上回跟你说过吧。”周溯眼神冰冷,极力克制愤怒和戾气,“别他妈再出现在我面前。”

裴延川答非所问:“你是晚晚的同学?”

没得到回答,裴延川当作他默认了。

“你喜欢她?”裴延川继续猜测道。

周溯抬眼,忽然笑了下,“你呢?你这个杀人凶手居然还能这么心安理得地生活?”

第18章 回溯

裴延川早些年行事放浪得很,离经叛道,在二十几岁的年纪里肆意妄为,身边的女孩一个接着一个换,周围聚的也都是些纸醉金迷荤素不忌的狐群狗党,后来被送去国外镀了层金回来才有所收敛。

周繁跟他的故事说来也简单俗套。

周繁高考结束后的那个夏天,去西部旅游时碰见了裴延川。她记得那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视野宽阔明亮得过分。沿途掠过的风景像是一幅曝光过度的画,明晃晃的。

周繁是和小姑一起自驾游,中午入住酒店时碰上点麻烦,裴延川刚好来酒店的购物处选购东西,顺便帮周繁解决了问题。

那个眉眼锋利,像风一样肆意坦荡的少年出现时,周繁的视线像是在放慢电影,不经意卡了半帧。

本来以为只是一次偶遇,没想到后来又在读大学的城市里碰到。

两个都是优秀且具有吸引力的人,相识之后发展为恋人是很自然的事情。

可是裴延川的心太野了,根本不会被束缚住,周繁只不过他那么多交往对象中的一个,几年之内两人分分合合,几经波折。

周繁也不是为了男人要死要活的那种性格,看清之后,她最后一次打算跟裴延川彻底划清界限时,发现自己怀孕了。

周繁很平静地告诉了裴延川,两个人协商一致,认为孩子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不幸的是,周繁一个人去医院的路上出了意外,车祸并不严重,却给她的身体带来了不可挽回的损伤。周繁那么爱美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接受不了手臂和腿上大大小小的疤痕、左耳的间歇性失聪、脑震荡后遗症,以及再也不能孕育生命等一系列缺憾。

周繁从小到大顺风顺水,家境优渥美满,成绩优秀,顶级top学府的高材生,从来都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个。没有遇到过一点挫折。

她本来是完美无缺的,可以拥有光明坦荡的前途,可是躺在医院的那几个月里,她悲哀地觉得自己的身体是一架残破的停滞运转的机器。老旧了,生锈了,不再光鲜亮丽。

身体的病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心理出现问题,长期的抑郁情绪和失眠导致细胞病变癌化,千分之一的几率被她碰上了。

周繁越来越消极沉郁,受不了病痛的折磨,和情感上的失意,选择用极端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一朵霉烂干枯的白山茶,在那个月亮被乌云遮蔽的夜晚悄然凋逝。

周溯那时候读高中,亲眼看到过周繁的一身傲骨,因为一个男人的出现,一一折去。

命运拉扯着她往前走,进了一个岔道,她选择决绝地跳下了深渊。

周溯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裴延川。

他才是周繁不幸和噩梦的开始,是始作俑者,但是凭什么,他不用付出一丁点代价,照样心安理得地继续生活,和别的女人交往、结婚。

裴延川应该活在愧疚和自责里,不配拥有快乐和幸福。

*

夜风肃冷,衣服上沾染的寒意还没有消散。裴延川靠在座椅里,脑袋往后仰,有些疲惫地闭上眼。

人总是要为曾经的过错买单,他也不例外。

周溯的话在耳边回荡着——

“又没有把人拐跑,你着急什么?”

“或者说,你在害怕什么?”

“裴延川,你喜欢梁晚?”

“我真是低估了你的底线,你他妈是不是禽兽啊!”

他当时是怎样回应的呢,只是冷漠地笑着,对周溯说:“管好你自己。”

他早收敛了少年时的轻狂肆意,戴上斯文的面具,知道如何熟练得体地掩藏自己的情绪。

车倚座旁边的置物格里放着些摆放不规则的杂物,被压在底下的折纸露出一角,裴延川将它拿出来,是一只淡绿的千纸鹤,不记得是梁晚哪一次坐在这个位置时随手折的放到里面的。

千纸鹤尾巴有些微的褶皱,裴延川指腹将其碾平。淡绿、清新的折纸颜色,造就这只纸鹤的洁净美好。

像那个规整漂亮的小姑娘,目光总是安安静静的,让人想起幽冷的月亮。

裴延川闭上眼,在心里将自己骂了一遍。

记不清是哪一次,他带女友回家,从衣帽间里随手扯出一件衬衫,去外面抽一根事后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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