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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不出去的苹果(10)

作者:语山堰 阅读记录


孙见智:“职责所在。言归正传,我想和你了解一下他们夫妻的感情状况。”

从许予华的生活习惯和职业推测,她看似柔弱,其实内心刚强,是个坚持己见的人,而赵平原脾气急躁,有些大男子主义,更不会轻易退让。孙见智笃定这对夫妻的爱情并没有外人看来那么美满。

李志远回答:“他们感情很好。”

“这是外人的说法,我想听你的。”

“那时候小满刚出生,照顾孩子很累,生活中免不了有摩擦。”

孙见智知道他说的“小满”是他们的女儿赵蕾。那个孩子的出生日期大概是五月,小满应该是按节气给她起的小名。事发时她还是个婴儿,在这些复杂的卷宗里几乎隐形了。

孙见智敏锐地察觉到李志远对小满态度特殊:“你现在还常和赵蕾见面吗?”

李志远反问:“赵蕾是谁?”

孙见智一愣,笑了笑:“赵蕾是小满的大名。”

李志远眨巴眼睛,点了点头:“哦,我给忘了……平原去世后我就没和她见面了,她现在和平原的哥嫂生活。”

孙见智收起提纲本:“李主任,我理解你不想揭旧伤疤的心情,只是我今天来这里是为‘公道’二字,这个说法我得替受害人讨回来。”

七楼到了。

李志远压低声音:“老赵告诉我,那人拿走的只有一个零钱包和电视柜上的散钱,床头柜里有三千多元现金没拿走,那是他们回娘家时亲戚给孩子的红包,当时以为是凶手遗漏了,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

这些话赵平原也对老扎说过,孙见智已经翻看了许多遍:“你有怀疑的人吗?”

“章程亮。”

李志远说,章程亮一直对许予华格外殷勤。许予华去世之后,赵平原带着孩子搬离星光花园。有一次他回去拿东西,看到自家窗户上有人影,等他冲上楼时,撞见章程亮正鬼鬼祟祟躲进他自己的家中。

赵平原冲上去和章程亮对峙,但他打死不承认自己进过赵平原家,两人打了一架。

孙见智听着,脑海里闪过章程亮和江风夷的形象:“是什么时候的事?”

“平原去世前几个星期。”

第8章 乘客404 NOT FOUND

孙见智正想着江风夷,就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晃到了眼前——还是她,矮矮的,两只眼睛夜猫似的瞪着。也许是因为她眼睛太大,即使不做表情,只看眼睛也还是一副惊讶的神情。

江风夷被突然出现的孙见智吓得退了半步,站稳身子,将目光投向李志远:“李主任,你来了。”

此时此刻,江风夷和许予华再次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孙见智还没能够着那一根线。

“江风夷,这么巧吗?”孙见智笑道。

“巧什么,我在这里上班。”江风夷晃了晃开水壶,朝李志远道,“小陶醒着呢,我去打水了。”说罢绕开他们,一路快步走向开水房。

孙见智的目光追着江风夷。她头发绾成一个髻,发夹是缎面的藏蓝色蝴蝶结,纤细脖颈被一层柔软的杂毛覆盖,那蝴蝶像长了翅膀,翩跹地追着她。看似柔弱,但如果有了他人的协助,就是另一种情形了。

“你有我的电话了,以后有事就在电话里说吧。晚上十点到十二点之间我比较有空。”李志远把孙见智从片刻晃神中拉回来。

“等一等——”

李志远迈出去的步子又收回来。

“他们有没有对婚姻不忠?”孙见智盯着他看。她知道卷宗里没有这一茬。

李志远一向从容的表情有一瞬间产生了细微的变化,他说:“那是有小满之前的事了。”

“是赵平原还是许予华?”

如一枚石子投入湖面,李志远的节奏被打乱。这个问题似乎让他很为难。他犹豫的时间足够长,让孙见智还有功夫注意到他的喉结带着汗毛上下起伏。

最终李志远回应了她:“是予华,我和她有过一段感情。”

孙见智皱起眉:“赵平原知道吗?”

“不知道。”李志远被夕阳映照,脸上的汗水发着金光,“只是予华需要人陪的时候我刚好在那里,后来我们没有继续下去。”

大部分时候孙见智会觉得这种话肉麻,但李志远有让人信服的镇静眼眸和低沉嗓音。

“李医生?!”病房传出女孩的叫嚷声,“你怎么还不进来?”

是小陶,她收到江风夷求助的消息,向成年人施展天真的妖术。

李志远摊开手:“我真的没空了。”

“你忙吧。”孙见智点头微笑,“谢谢你。”

李志远走进病房。江风夷还没从开水房出来。孙见智知道她已经有所准备,不想打草惊蛇,动身离开医院。

开水房里挤满湿热的雾气,江风夷探出半个脑袋,确认孙见智真的走了,才偷偷摸摸提着水壶回病房。她也没做贼,但是看见孙见智就心慌。

李志远正匆匆往外走,两人撞了个正着。

“李医生,你这就回去啦?”江风夷道。

“嗯。”他点头,拔腿就走。

“刚才孙警官找你有什么事啊?”她知道孙见智是在查许予华的案子。

江风夷平时不是个话多的人。

李志远察觉到了:“与你无关。”他平时也不是个会说重话的人。

李志远匆匆闪进电梯,江风夷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才进病房。

进门,小陶正玩时下热门的手机游戏,头也不抬:“是来找你麻烦的吗?”

“不是。”江风夷讪讪坐下,思索着孙见智找李志远的理由。听说过赵平原也是外科医生,或许他们曾经是好朋友。

“小陶,你喜欢李医生这个类型的男生吗?”

小陶缩了一下肩膀,眼睛弯弯笑起来:“喜欢。”

“是一贯喜欢。”江风夷挨近她,“还是只是因为他好看?”

“他睫毛长长的。”小陶稍稍仰起她百合似的小下巴,两眼望着天花板,“干干净净,看起来就香香的,上学的时候肯定是那种坐在前排不爱说话的学霸……”

青春电影里调皮的学生喜欢上三好学生似乎是一条铁律。江风夷思考过其间的规律,得出一个结论:因为巨大差异而产生的被丰富想象力美化过的神秘感。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小陶推了一下江风夷。

江风夷的黑眼珠子重新聚光:“在听。”

小陶皱一下肉乎乎的鼻子,仰面倒下去:“嘁,就你的丁科长好!”

“怎么就成我的了?”

小陶捏着一口陕西话揶揄她:“人还没有嫁,就护起食来啦?”

江风夷扫一眼隔壁床的人,声音放低:“你别胡说!”

江风夷心里清楚,人家是年轻有为的总务科长,她是护工,虽然自己看得起自己,外人未必这么想。

夜深,江风夷在楼下小摊吃了碗馄饨,回家躺倒在床上。

赵平原画的裸人儿在眼前像鬼一样飘着,躲也躲不掉,她干脆放开眼睛看。

入住的第一天,她就在网络上搜索过这幅画,没有相似的图片,这是赵平原自己创作的。

她并不懂艺术,这幅画只让她想起历史课本里宗教题材的西洋油画:背景是一座黑沉沉的宫殿,花瓣乱纷纷,丝绸绞着皮毛,人物的上衣褪到腰间像挂着一层没蜕完的皮,肉体一个叠一个,表情都痛苦,似乎又有些愉悦,最底下的瞪着眼睛好像要被压吐了。

人物表情过于丰富细腻,看得江风夷也想吐。她琢磨着哪一个是赵平原自己的投射。

也许是戴戒指的那个人,因为他在人群之外审视,也可能是欣赏众人。

他也是唯一一个刻画了配饰的人,一样裸着,半卧在台阶上,粉白的肚子微微鼓起。戒指不像婚戒,是铁色的金属圈,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像一个上下对称的樽,又像从正面拍摄的角、眼、足毕现的昆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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