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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不出去的苹果(49)
作者:语山堰 阅读记录
“真的吗?”江风夷眼睛发亮,天真地说,“我可以给你一些采访的酬劳。”
“多少?”
“每个小时一百吧?我生活费没多少。”
于是新闻系的李卉和郑伯劳有了约定,每天早晨十点钟在这间咖啡厅见面。为了让她不再提心吊胆地偷溜进来,郑伯劳叫秘书给她送了一张通行卡。
向上的电梯里,张秘书问:“郑总,这个女孩的来历要不要查一下?”
张秘书怀疑她根本不是什么新闻系大学生,而是某些无良报社的记者。这一类掉东西捡东西的桥段和郑伯劳那句“我在哪里见过你”一样土得令人头皮发麻。
郑伯劳阴沉沉的:“你要查什么?你是中情局的?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多读几本书。”
张秘书点头,低声说“明白了”。
张秘书心里清楚得很,郑伯劳心动了。叱咤商场多年,竟然还会陷进这种纯情的把戏里,张秘书不禁嗤之以鼻。他知道郑伯劳不是故意忽略她有所图谋的可能性,只是选择信奉伟大的薛定谔——只要不查,她就不坏。
他唯一不理解的是郑伯劳究竟为何心动,那女孩算不上聪慧,遑论那张在这座大楼里不算出众的脸。
电梯镜子映出他们的身影,一高一矮,郑伯劳在他这个年纪保养得宜,但是被后头西装挺拔的年轻秘书一比,老态毕露。
郑伯劳没有看见秘书微妙的表情,他沉浸在自己的凄迷记忆中。
“Gaby,你老家是哪里的?”
“别叫我 Gaby,我讨厌这个名字。”
“那我叫你什么?”
“叫我小江。”
江望第半跪在包厢的沙发上帮他捏肩膀,按头。她讨厌郑伯劳头皮上摩丝也掩盖不住的油脂气味,手指像插在一块长满杂草的泥塘里。
“你喜欢我吗?”他坐起来。
她跪坐着向后仰,冷冰冰看他:“你喜欢我吗?”
“喜欢。”郑伯劳莽莽撞撞压上江望第的身体,刚嚼过炸薯条的嘴在她脸上滑动,最后固定在她嘴上,想用硬而滑腻的舌头撬开她牢牢闭紧的嘴。江望第感觉自己的嘴正在被一条泥鳅钻,后背也要被软沙发咬进去。
她五官拧成一团,双手巴住他的头往后推,推不动,满嘴都是他嘴角发咸的盐粒。
她索性张开嘴,用力咬了他一口。他哆嗦一下,终于把脸从她脸上剥开。
“呸,你要是喜欢我,那天就不会找人灌我酒了。”她尝到了他嘴巴复杂的味道,一阵酸水顺着食道往上爬。
郑伯劳抚摸她乳房的手停下来,他笑说:“你都知道了。”
“你喜欢我是因为我的外表吗?”
“没错。”
“我有男朋友。所以不管是皮囊,还是心,你都得不到。”
“我可以强奸你。”
郑伯劳并非在调侃,两只眼睛像豺狼一样狠狠盯着她。
她说:“那你就强奸我好了,杀了我都可以。”这么说的时候,江望第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她觉得只要死都不怕了,就什么都不会怕。
郑伯劳笑,松开她:“那我给你钱呢?”
她像一个不倒翁从沙发上爬起来坐好,牙齿还在打颤:“如果你能证明你是真的喜欢我,我就会为了钱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还有条件?”郑伯劳点了一支烟,饶有兴味看着她,像看一本新买的小说。
江望第很认真地说:“因为爱是最重要的条件。你不相信爱情吗?”
郑伯劳摇头,把烟盒递给她。
她看到是上次抽到的那种怪烟,没有伸手拿:“我相信。”
郑伯劳笑了:“那你男朋友如果爱你,为什么会让你来会所工作?”
因为他不知道,因为他和我吵架了,因为我一无所有无处可去。江望第心里闷得难受,又拿过那包烟,抽出来点了一支。味道又呛又辣,把她的舌头嘴唇连同牙齿都蛰了一下。
郑伯劳笑得止不住。半晌,他把烟灰弹到地毯上,夹烟的手指向酒水架,说:“帮我调一杯酒。”
郑伯劳明知道她不会调酒,还故意要她调。
江望第爬起来,把架子上的烈酒全部打开,每一种倒薄薄的一层。
郑伯劳知道她的小伎俩,他并不在意:“你这调的是什么酒?”
她一边倒,一边说:“一点桃,一点李,一点春风,这是专为郑总调制的江湖。”
郑伯劳对她愈发感兴趣:“你喜欢读书?”
江望第冷笑出声,撇着嘴角嘟囔道:“你要是说上学读的那种书,那我不喜欢读书。我只读我觉得有趣的书。”
酒调好了,一大杯浑浊的藻绿色,真像刚从缺氧的湖里捞出来的。她捧着酒,颤颤巍巍递到他眼前,娇滴滴说:“喝,郑总。”
郑伯劳用唇含住玻璃杯,被她把酒一路灌进嗓子里去。他看不见她的眼睛蛇一般冷冰冰的,只听见她软绵绵的声音笑着催他:“还差一点点,快加油!”
桃李春风都下肚,从食道至小腹都热辣辣暖融融的。他感觉自己又相信爱情了,像阳痿重新勃起那样充满了新的希冀。
十二年前的事仿佛就在昨天,眼皮一眨睫毛就能触碰到似的。
第38章 槐北没有星星
这几天槐北冷得像要下雪,但谁都知道槐北没有雪,只有冬天一床湿被子似的冷。
中午太阳刚出来,星光花园小区的榕树下就聚集了许多晒太阳的老人。江风夷在楼上看了一会儿,见蓝汗衫的方大爷在,空着手下楼,朝人群走去。他们熟练地挤出空位,露出一盆红汪汪的木炭。
“小江,今天不上班?”有人问。
“今天休息。”
“我就说嘛。”方大爷换上了羽绒外套,“小江和未来的院长约会了,可以享受生活咯!”
几人大笑,只有江风夷没大笑,她眼眶收紧,嘴角不客气地撇下去:“谁跟你说的?”
大爷面露尴尬:“………门卫老朱说的。”
“真好笑。”大妈利落地出手解围,“你老头还是沾你老婆的光才谋得那一官半职的,提都不让人提,怎么换了小江,就让你说个不停!”
江风夷对这些用意复杂的话术感到疲倦,径直问方大爷:“你知道我在找我姐吧?”
他装不明白:“听说过,不是很了解。”
她问:“07 年的时候,那边 4 栋 4 单元有哪间房子是出租的?”
说到 4 单元,人群忽然有了不一样的反应,想起那一年 701 的小插曲。
那间房子当年的主人是佟阿姨,她和她的老母亲一起生活在此。06 年底,老母亲病逝,佟阿姨很伤心,她女儿就叫她把房子卖了去法国生活。但佟阿姨留恋故土,在次年夏天把房子出租,这才去了法国。
本以为佟阿姨还会再回来,只可惜一年不到,她就因为过度忧郁旧疾复发而去世了。
“重点是?”江风夷有些不耐烦。
方大爷说:“你别急呀,这件事最精彩的点在于,佟阿姨家母老年痴呆,所以七楼跟其他楼层之间还有一道门!你姐姐如果真的住在那里,恐怕是被软禁的。”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议论。
江风夷追问:“你们就没人见过那里的租客吗?只有她一个人吗?”
“所以,这又是一个重点了……叫你别着急嘛。”方大爷慢悠悠说,“这件事我当年就怀疑过。他们从来不露面,我们只有几次深夜听见那个男的回来的声音,连门卫都没看清他的样子。”
“我见过,个人高高瘦瘦,看起来还挺知书达理的。”方大爷抢过话,“我怀疑是婚外情,但是哪有那么年轻的?那时候是你们谁来着?说他们是搞传销的,不然就是电信诈骗——”
一旁的大妈打断他:“你别造谣,佟姐亲口说他们是正经人来的。”
方大爷点头:“说是这么说,人家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老老实实的,过了那阵子大家都不新鲜,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搬走的。”